俞冬這一輩子很少後悔,到目前為止,隻有兩件事讓她後悔,第一件是初中沒有競選領操員,第二件事是陪着朋友來書店。
書店裡,俞冬等的無聊。就随便抽出一本曆史書看,這書店看着很新,但空氣裡彌漫着一股腐壞的氣息,和屋内的暖氣混在一起,聞着讓人惡心。
她覺得眼皮很沉,想擡頭找找自己朋友在哪兒,卻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俞冬是被熱醒的,她昏過去之前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帶着毛線帽,圍巾把臉擋的嚴嚴實實,腳上蹬着棉靴。
現在身上又蓋着好多厚被子。俞冬皺了皺眉毛,動了一下,發出了不小的動靜,外頭立即就有個細聲細氣的動靜問:“格格醒了?”
她聽見這種稱呼,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外面人就以為是主子在回應。于是,一排伺候的人端着東西緩步而入,輕手輕腳,走在地上連半點聲響也沒有,生怕驚擾了床上的主兒。
近身侍奉的人低着頭拉開床幔,看着俞冬這一身打扮明顯地愣住,俞冬隻是瞟了她一眼,她便立刻躲開目光,輕聲說:“格格,今兒宮裡的事上要來,看着說是皇上的意思,現下時候不早了。”
俞冬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隻是把自己的衣服都卷起來藏在床腳,隻是僵硬的吩咐了一句:“今兒别靠近這個床。”
接下來的事情簡單的難以想象,俞冬什麼也不需要幹,隻是坐着,伸着手就有人梳洗打扮伺候更衣。
等俞冬收拾完畢,宮裡的事上早也到了,恭恭敬敬地站着。
俞冬坐在厚實的墊子上,府裡的一個看着像是管事兒的人正和那位事上交談。末了,回身兒禀告:“格格,是皇上的意思,要把太監們都放出宮去,您看着留下幾個麼?”說完帶上來了四五個小太監,讓俞冬自己選一個。
她努力消化着眼前的事情——這四五人梳着清朝标志的辮子頭,排成一排,他們都體态瘦弱,面色慘白,穿着肥大的衣服,看着都像有八百個心眼子。俞冬不說話,屋子就沒人敢張嘴,都在等她回話,。
俞冬呆若木雞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一排半秃子,打眼看過去跟一排電燈泡精似的,隻有最後一個小太監不一樣,他不是光着頭,而是帶着配有紅絨線的鬥笠帽,俞冬眼睛掃過去的時候,正巧看到他微微擡頭,從帽子邊兒偷摸摸地打量坐着的格格,神色既好奇又困惑。
這小太監長得秀氣,眼睛也不像其他清朝人那樣陰恻恻的,梳着辮子頭看着也好看。眉眼舒展皮膚很白,在宮裡應該也憑着讨喜的臉皮兒混的有模有樣。
俞冬事後想過,可能當時她就是因為沒看到那個大光頭,加上小太監長的漂亮,才會腦子裡稀裡糊塗的,指了一下他。
沒留下的人自然就被首領的太監帶走了,留下的這個被帶去教規距,現在就剩下俞冬和幾個服侍的人了。俞冬的當務之急是得弄明白這是清朝什麼時候,一通詢問之後,俞冬慌了。
現在是1923年,一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時節。她成了怡親王府裡的小格格,是這位親王愛新覺羅.毓麟最疼愛的妹妹。
她又問為什麼會有幾個小太監來給她選,看媽耐心地告訴她,因為宮裡着火了,皇上就為着這個跑到醇王府大鬧,才要把太監都攆走,有些老太監直接被攆走,有些則是像這樣選幾個年輕能幹的來王府裡使喚。
俞冬突然想到了自己昏迷前在書上看的那段話:據史料記載,1923年7月16日,溥儀遣散各宮太監,隻有幾個地方和部分的王府還留着太監以供驅使,首領太監遣散費200元,其餘的小太監拿到20元。
對于那些早早就進宮的太監們來說,皇宮就是家,離了皇宮就是舉目無親,死路一條。有的老太監把自己的破爛家當揣進回懷裡,出宮就跳了護城河。
穿越,特别是穿越到了清朝末年這種時代,俞冬大腦一片空白,她在下人的陪伴下回了自己的屋子,俞冬看着自己的羽絨服。有種被困在了曆史裡的無力感。
俞冬猛然想起了那個帶着好奇打量她的小太監,那種神情讓俞冬很是熟悉,說不定那個他也是穿越來的?
她急急忙忙地叫來了那個小太監,教規距的人告訴俞冬,他叫元池,來的時候家裡人就說姓元,估計是被哄着進的宮,打眼就看見了因為淨身死了的人,玩命地往外跑,差點掉在池子裡淹死。管事的幹脆就叫他元池。
元池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俞冬有些失望,之前在身上所看到的人性和鮮活,現在又消失了,隻剩下了一股死人一樣的呆滞。
等着教規距的人下去,屋裡隻剩下她倆,俞冬還是抱着希望問了一句:“你剛剛偷摸摸地看什麼?”簡單的一句詢問吓得元池連連磕頭,嘴裡喊着:“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俞冬還是不死心地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呀?可以說一下麼。”過了一會兒,俞冬又想到了網上的段子,再試探性地說了一句:“你知道什麼是人民币麼”
結果元池好像更害怕了,還是那個跪着的姿勢,因為連連磕頭,長長的辮子拖在地上,渾身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後頸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俞冬絕望了,可能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好奇的小太監,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俞冬揮了揮手,元池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跑了。
格格的生活也沒有什麼,下午逛園子,時不時和身邊伺候的人搭上幾句話。等着晚上吃飯,規距大得很,遠沒有小說裡杜撰的那麼随心所欲。
俞冬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想着趕緊拆了頭發睡覺,頭上的大拉翅實在是拽的人頭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