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老爺這裡讨生活其實不是很好,又累月錢也少,還要拿出錢打點上下,像俞冬這種新來的人,更需要人情世故了,但好在有身份,總比流落街頭好。
在這兒過了快半個月了,俞冬摸清楚了府裡的運作,其實和上班沒什麼區别,每周有半天時間沐休,可以出門,但外面也沒什麼好事兒,所有府裡的人不是每周都出去。
俞冬想着賺些體己錢,有空就會出府逛逛,看看有什麼短工能做,結果這一逛還真的讓她發現了賺錢的路子,就是幫人寫信,多虧了在王府過的那些無聊日子,寫過的那些字現在都用上了。雖然寫的字不怎麼樣,繁簡夾雜的,但總歸是能看得懂,她收費又不貴,勉勉強強也能賺上不少。
元池偶爾出府幹活給上面的人傳話,俞冬就跟着出門填補紙張筆墨,元池在哪兒買什麼,俞冬就在哪兒下車,拿着紙筆,挨家挨戶問,需不需要代筆,需不需要寫信。
若是有她就坐下和人家談談價格,她的包袱裡永遠帶着紙筆和匕首,并且從不離開馬車太遠。元池采買完就拉着俞冬一起回府。
最開始還沒有問題,但世界哪兒有不透風的牆,沒多多久,榮生就知道了這回事兒,但這次,榮生還真不是故意去調查的,愛打探消息的其實是壺生,他消息靈通,什麼事兒都喜歡橫插一杠子。
倆人趁着德老爺午睡,湊一起分下面的孝敬錢,壺生想到了下面人彙報的消息,從袖子裡拿出來了俞冬寫的東西給榮生看,嘲諷地說:“你還記得小池子帶來的姑娘,不知道在哪兒偷學了幾天,就要張羅着給人代筆,你瞧這東西,寫得缺東少些,活像個殘疾字。”
榮生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他忙着點錢沒接茬,壺生尴尬的笑了笑,自顧自得嘟囔了幾句話,走了。
榮生點完了手裡的錢,藏在了自己鋪子下面的暗格裡,幹完了這些事兒,他想把壺生拿來的那封信扔了,扔之前他拿着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臉上看不出喜怒,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等下一次俞冬又自己出府的時候,榮生撂下了手裡的活兒,也跟着俞冬出了府,什麼都不幹,就是遠遠地盯着她,看她在不同的人家裡進進出出,忙活了一個時辰,也隻有一戶人家請她寫了封家書。
俞冬看着太陽往下落了,趕緊回了府裡。榮生依舊在遠遠地盯着她,看着她進了後門,榮生轉頭就去了那戶人家,用一塊銀子換來了俞冬寫的那封家書。然後他揣着這封家書,編好了一套說辭,才慢慢悠悠地回了府。
俞冬今天格外的累,走這一圈兒也沒掙多少錢,連飯也吃的不舒服,吃完了飯,她踏出飯堂,發現榮生站在飯堂外面,他站在一個俞冬在飯堂裡看不見他的視角,他掏出信對着俞冬揚了揚,俞冬的臉白了。
榮生挂起笑來打趣:“想不到你還有這麼多學問。”
俞冬想不通他怎麼拿到的這個信,榮生也看得出來俞冬的困惑,他淡淡地解釋:“你别多想,是那戶人家付了錢又反悔,想少花錢就偷偷跟着你回了府,我估計是想大鬧一通,叫你返給他們點錢,碰巧今天我出外活兒,我給了點碎銀子,打發走了。”
榮生解釋着這些事兒,又把信折起來,還給了俞冬說:“想撈些體己,也别忘了護着自己,不怕你笑話,我以前也是個富貴公子。”
俞冬機械地接過了那封信,榮生看着她說:“你寫的字可不一般,你不是普通人吧。小池子是不是囑托過你。”
榮生說話還是含糊其辭,俞冬見招拆招地回着說:”隻是小時候偷過幾本書,才這樣的。“榮生權當沒聽到,他大膽地往前走了幾步,俞冬警惕後退,榮生停在了原地卻自嘲道:“緊張什麼?太監能怎麼你。” 繼而冷笑一下,就走了。
之後,榮生染了個怪習慣,他喜歡上了偷窺俞冬,他開始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俞冬的舉止投足,一連三天都是這樣,不僅僅在吃飯時候,連當差換班的時候也是,他一有空就去看她,但又很謹慎,不讓俞冬看到自己。
偷窺到第四天的時候,他終于好像确認了什麼一樣,露出了第一個笑,笑得陰森可怕,讓旁邊跟着的壺生都發毛,他倆是腳前腳後進淨的身,約莫十二三歲吧,其實壺生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某些時候榮生的一舉一動連他看了都渾身冒汗。
“你怎麼了?”
壺生受不了他的笑,忍不住去問,榮生被問話就突然沒了笑意,他不打算解釋,因為解釋了壺生這個東西也不會理解,但他相信俞冬一定能理解他。
俞冬的預感很準,她雖然是個近視眼,看有人遠遠地跟着你,遠遠地盯着你看,人是會隐約感受到的,但她每次回頭去找,都隻能看到府裡的人各忙各的,但隻要轉過身,那種被看着的感覺就再次出現了。
俞冬抓不到原因,隻能歸因在自己神經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