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懷容走在去往慧合殿的路上,面色格外陰郁:“我怕是被擺了一道。”
秦獨也已察覺蹊跷,可卻不知具體為何。
“魯潛覆是被人下藥了,這才激起獸性對宮女強行不軌。小内侍引我去見皇帝,想必是故意掐算好了時間,讓我撞破此事。”
段懷容語氣冰冷:“襄國公功勞卓著,呂伯晦又跋扈嚣張,皇帝動不了他們。這是想借我的手,把襄國公搬到。”
秦獨聽得渾身發冷:“隻是以襄國公的勢力,這點罪行估計不足以令其敗落。”
“這便是我被算計的地方。”段懷容嚴肅。
他怒時很平靜,隻有眼底極冷:“今日我撞破這樁醜事,告發于小皇帝,小皇帝特意帶了許多人同來,便是不想遮掩。”
“到時候罰下去,輕則罰俸昭告朝野,令心高氣傲、戰功赫赫的襄國公府蒙羞。重則不許魯潛覆襲爵,徹底斷掉襄國公府根基。但無論如何,都不能置襄國公府于死地。”
段懷容停住腳步,站在烈日裡:“襄國公會報複于我,而我為了自保必要将他鬥到不可翻身的地步。”
他有些懊惱:“怪我大意,後續要連累侯府與襄國公府鬥個你死我活了。”
“你是救人心切。”秦獨了解段懷容道秉性,他不可能為了明哲保身就用無辜之人做籌碼。
段懷容歎道:“是呂伯晦在以牙還牙。”
他擡眼:“怕是要連累你了。”
現在,他真的不想将秦獨卷進任何風波裡,隻想秦獨好好的。
“若要說連累,那之前因我而起的風波豈不連累你多次?”秦獨不太喜歡這個詞:“我們同心便是一體。”
“同心一體…”段懷容品味着,怎麼都覺着像在說伉俪情深的夫妻。
他目色動容,認真又溫和地望着眼前人:“若來日我需利刃血洗朝綱…”
“我為你利刃!”秦獨沒等話說完,已經毫不猶豫地開口。
他眼神笃定,萬般決心。
段懷容慶幸這是在朗朗乾坤下的宮内。
如果是二人獨處,他怕是已經竟不自禁地捧起那張臉,給予一瞬荒唐的親吻。
……
二人在慧合宮見了秦玥瀾,段懷容照舊診脈。
這段時間湯藥一直将養着,秦玥瀾的病情未曾惡化,甚至脈象有所平穩,想必能延長壽命。
這已經最好的結果了。
段懷容囑咐已有好轉,還按照原方用藥便可。
那時,他終于在秦玥瀾死氣沉沉的目色裡看到一點生機。
他們能在宮内待的時間不長,秦玥瀾确認了秦獨身體恢複康健,又問了秦契彰近況。
一切都好,她才放下心來。
出宮時正值下午,暑熱炎炎。
段懷容因那一句“我為你利刃”心緒翻動許久,終究又對秦獨破開一道防線。
“要不要去清晏樓飲些梅子湯?”他詢問着。
許久以來,他都沒主動帶秦獨去過清晏樓,秦獨也沒強硬要求。
想來竟有些虧欠。
秦獨像得了什麼赦免,十分欣喜:“自然願意!”
他知道,這是段懷容想讓他知道有關清晏樓的事情。
馬車中悶熱,秦獨又展開那把折扇,輕輕搖着為段懷容扇風。
這次隻他二人。
段懷容解顔一笑,在徐徐的風中安然坐着。
到清晏樓時,沈花蹊與任滬都在,他二人見着秦獨分外警惕,不住地朝段懷容使眼色。
段懷容坐定,徐徐開口:“帶侯爺來吃盞梅子湯,順便說一說兵器署王麟的事情。”
任滬突然和罵了好幾年的人同席而坐,竟然覺着不太适應,很是避諱地遠離了些。
“以後,除了紅信封的信件,其他消息都可以給侯爺送一份。”
段懷容語氣平淡,但内容卻如驚雷。
紅信封就這麼說出來了?秦獨知不知道紅信封代表着什麼?會不會查?
沈花蹊與任滬愁眉苦臉看了半晌,終究也沒得出過所以然來。
再看秦獨,不僅不惱反而還很是滿意,自顧飲了一盞梅子湯道:“紅信封,等到段先生許本侯看得時候再說吧。”
他不知道其中内容,卻知道段懷容所做之事絕非大奸大惡。
任滬快匪夷所思成了大小眼:驕奢淫逸的北安侯何時被規訓得如此聽話了。
“王麟那邊如何說?”沈花蹊問起正事。
段懷容說得有條不紊:“找個可靠的人扮做遊族與他聯系,就說要重金購買軍械圖和布防圖。”
“一定要帶簽印的。”他強調。
簽印是兵器署封存制作圖是留下的印記,代表着這張圖經多方考察可供使用,是可用于制作軍械的成圖。
隻要能拿到一張帶簽印的圖,就算舉證不得王麟通敵賣國,也能治他和失職洩密之罪,下了诏獄。
“好。”沈花蹊應下,卻又猶豫:“既是重金,那這錢…”
“本侯出。”秦獨接過話。
這次,輪到了沈花蹊匪夷所思。
段先生給北安侯喂了什麼藥,竟讓他成了花錢的冤大頭。給了銀子建清晏樓不算,現在還願意白白砸這筆有去無回的錢。
段懷容已經習以為常,連推脫都不推脫。
“悠着點,别把侯府花空了。”他甚至還得寸進尺地打趣。
說罷,他飲盡盞中梅子酒,與秦獨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