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吹響樹葉,整齊的綠化帶灌木綠意盎然,流動的人潮中,我忽然看到了靜止不動的阿甯。
她短發利落酷飒,黑發黑眸,靜靜地站在人海之外,無聲無息地看着我。
很快她動了,向我走過來,像一把筆直的利劍切入人群。
她一直看着我,别人撞到她,她也不在意,看着我,就這樣走過來。
仿佛她已經等了我很久,仿佛我是她什麼很珍貴的人。她的眼神是這樣告訴我的。
她認定了一個目标,就會一直向它走去。
我喉嚨發緊,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我覺得,就算此刻我立刻死掉,我也沒什麼遺憾了。
我向前走了兩步,她直接跑了過來。
我視線模糊,看着她收緊的下颌線,擡頭看她,說:“阿甯,你是不是瘦了?”
“沒有。”她低頭看我,“你瘦了。你的傷……”她伸出手,想觸碰我的肋骨固定帶,但很快停滞在了空中,眼睛垂了下來,“對不起。都怪我沒有抓住你。”
我不太擅長面對這樣的情況,剛想說兩句俏皮話,阿甯忽然輕輕抱住了我。
機場人很多,不少人路過好奇的看着我們,很快又匆匆離開。
她單手環住我的肩膀,摸摸我的頭,在我愣神的時候,輕聲說:“林霖,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心說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表白?不不不,阿甯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人,眼睜睜看着我墜落,她大概十分愧疚?
我知道有種感覺叫吊橋效應,當人在絕境下由于緊張恐懼心跳加速,這個時候遇到别人,往往會誤以為心跳是因為她加速。
我和阿甯經曆過幾次生死了,難道阿甯因為這個才對我愛護有加?
我愣愣地擡起頭看她,她知道這句話,是很暧昧的嗎?
…
阿甯拉着我穿過機場候車室,直接上了一輛私人飛機。
有兩個醫生圍過來,檢查我的情況,阿甯皺着眉,聽她們彙報。
我喝了一口橙汁,窩在舒服的椅子裡,看着阿甯。
頭腦發熱過後,我後知後覺感到,我和阿甯……關系似乎太近了?
飛機起飛,陸地和海洋變成一副巨大的畫,我吸着橙汁,想着自己的心事。
阿甯在我身邊坐下,問:“有沒有那裡不舒服,可以和醫生說。”
我搖頭,阿甯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遞給我:“這張你落酒店裡了,我派人拿回來了,你拿好。”
“轉了一些錢,随便刷。想要什麼都行,我會派保镖給你,讓保镖付款也可以。”
我讷讷道:“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你記憶恢複的怎麼樣了?”
“有一些模糊的記憶,還是不記得什麼。”
她摸了摸我果汁杯壁,端着它離開,很快回來了,遞給我:“喝吧。”
入手溫熱,我微哂,阿甯不愧是當領隊的人,心細。
現在和她坐在一起,我反而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提了個話頭,問我在肖老闆那裡有沒有被欺負。
我很快把這幾天的經曆和她說了一遍,說到鬼蝶家族的詛咒時,我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不确定那個假林霖會不會把我血液裡有詛咒的事情告訴阿甯。
阿甯毫無反應,我放下心來,問:“對了,那個扮成我的殺手,你怎麼認出她來的?”
“不難。”她微笑道:“她和你的眼神不一樣。”
我大為驚奇,問她這怎麼區分的,我自己都看不出來。
阿甯喝了口水,笑道:“她扮演的很像你,那時在船上,遠遠望去我都沒認出來。但她一過來,我就看出來不對了。她看我的眼神,太單一了,她的眼睛裡,少了一種情緒。”
“啊?難道我的眼神很複雜嗎?”我羞澀道,“還好吧我覺得……”
阿甯忽然看着我,說:“你看我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樣。”
我鬧了個大紅臉,心說當然不一樣。
沒想到阿甯接着說:“有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有一種恐懼。”
我一下子愣住了,有時候我确實怕阿甯突然死掉。她已經敏銳到了這種地步嗎。
她盯着我:“為什麼?你在害怕什麼?”
我沉默了,此刻客機上其他人都退下了,飛機微弱的嗡鳴圍繞在四周。
我以為阿甯會繼續問我,她卻岔開了話題,似乎隻是随口一問。
我心裡歎了口氣,她不追問也好。這個答案背後的秘密,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了。
我問道:“我們去北京幹什麼?除了看病。”
如果隻是看病,阿甯帶我回美國她自己的地盤,能動用的醫療資源更多,現在去北京,一定有什麼别的别的打算。
阿甯說:“果然瞞不住你,我的老闆在北京有個眼線,被派去了廣西巴乃,他在那裡打聽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原本想出價給買下來,奈何東西在一個頑固的老頭手裡,死活不賣。他在那個地方,也發現了一些蹊跷。老闆現在在北京聽他述職,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要在中國逗留一段時間。”
我心裡一驚,廣西巴乃,盤馬老爹,塌肩膀,魔湖,被替換的考古隊,張家古樓。
各路人馬轟轟烈烈彙聚于此,盜墓筆記的本傳終點,霍仙姑的隊伍幾乎全軍覆沒,吳邪孤注一擲,戴上吳三省的人皮面具營救胖子和張起靈。
張家古樓兇險無比,連張起靈都差點死在裡面,霍仙姑,潘子死了,雲彩也死了。
裘德考找到了張家古樓,此去必然會不惜代價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阿甯一定會去。
阿甯,還有命活嗎?
我,要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