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環過她的肩頸和腿彎,很輕松地将她抱起來——遲春雪體溫一向偏低,按白術大夫的說法,是天生體寒,加上心髒有點毛病,導緻氣血不足,手腳冰涼。
可此刻她又覺得自己開始熱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被對方的體溫傳染的。
艾爾海森裡面隻穿了一件背心,遲春雪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胳膊上的肌肉,一時好像回想起了昨晚,對方同樣輕松地将她從床上撈起來,拖近,毫無反抗餘地,臉色又緩緩變得蒼白。
她抗拒且恐懼這樣的親密,但心理上又覺得靠近他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情——畢竟是艾爾海森。
但,為什麼會是艾爾海森學長?
如果換做是别人,說不定她在醒來的那一刻就會嘗試滅口,将這件事情完全徹底的抹平,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母親的教導讓她在邊緣處來回試探,可總有什麼東西制止她跨出那一步。
她曾經說過,如果有人敢掀開衣服,觸碰你,一定要用匕首捅*進對方的身體。
那把匕首黑漆漆的,毫無美感,遠不如後來父親送她的,每一把都鑲滿了各色珍珠、寶石、美玉、黃金,但她最終帶到身邊的,仍然是最初的那一把——那是母親留下的遺物。
可偏偏是艾爾海森。
她隻好喃喃着繼續道歉:“對不起,學長……又給你添麻煩了。”從昨天到今天,她已經說了很多次抱歉,但她的性格讓她無法對他人說出更加激烈的話,隻好在言語上自我反省。
“身體條件屬于客觀因素,你用不着道歉。”他頓了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艾爾海森抱着她向外走,“眼下并非商議你我私事的好時機,盡快做個全面的身體檢查更重要。不必擔心,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遲春雪想說不需要交代,這件事雙方都有責任,但考慮到具體究竟是什麼責任,卻又很難剖析清楚。
這句話說出來,似乎有些不甘心。
她隻能搖了搖頭,将臉埋在艾爾海森的胸口,他很快就感覺到衣服有些濕潤。
隔了這麼久,好歹發洩出來了,對她的身體來說是好事。
艾爾海森沒有制止,隻是拿了一瓶水遞給她,示意她不要哭得太久,以免脫水。
遲春雪投桃報李,喝完把水放進背包後,又将對方的水拿出來,打開,放到他唇邊。
她更加不敢看他,但他抱着她走了這麼久,确實該補充水分了。
艾爾海森更坦然一些,就着她的手将水喝下,喉結滾動間,能讓人感覺到微妙的男性荷爾蒙,性*感的不可思議。
遲春雪恨不得把腦袋低一輩子。
雖然已經成年,但她其實還不太能欣賞男性的肉*體*魅力,璃月男性穿着也大多保守,絕大多數人的審美更傾向于斯文溫和的類型,與艾爾海森背道而馳。
她從小在璃月長大,壓根沒有見過男性裸*露的胳膊和肌肉——璃月的基礎知識教學中并不包括性*教育知識,她的國家在這方面向來保守,甚至市面上涉及相關知識的書籍百分之百都是淫*穢書籍,屬于要被查封的那種,這些知識往往是新婚夜親人之間口口相傳,或者各自家傳圖冊中看個大概,如果新婚夫婦雙方都是璃月人,說不定光是摸索磨合都要耗費極長的時間。
遲春雪的家庭還要更特殊一些,父母在她十歲時突然亡故,家庭一夕之間破碎。
父親的資産即使是在商人衆多的璃月,也屬于最頂尖的那一批,若他不曾出事,七星中說不定也有他的一席,可惜人死如燈滅,他沒有什麼親人,即使有許多朋友,當時年幼的遲春雪也難以分辨對方究竟是抱着善意,還是想要分一杯羹。
唯有父親當年資助的一位姐姐,并沒有欺她年少,用天花亂墜的言語試圖哄騙,而是與她定下了契約。
在璃月,除了紙質的契約之外,在岩神——好吧,璃月人還是更喜歡尊稱他老人家為岩王帝君,這位别名契約之神的神像之下見證的契約,也具有效力,隻是很少有人會為了這種小事打擾神明。
但沒辦法,父母已亡,她還沒有新的監護人,未成年人的紙質契約沒有法律效力,隻能在帝君的神像之下,與那位姐姐訂下言語上的契約。
她會成為遲春雪的監護人,以她十歲前的生活标準供養她,同時為她打理财産,在她成年之前,對方承諾這份财産絕不會貶值,而增值的部分則作為給予對方的報酬。遲春雪成年之後,除開不動産她可以自由支配之外,其他産業仍然交由對方打理支配,不可更改,之後每年的利潤分成等她成年後重新商議。
對方要的本質上并不是那些錢财,而且想要用這些資産去撬動更大的東西,這是對方眼下最缺少的,為此,她願意付出時間和精力去管理不屬于她的産業。
但商業的本質是摩拉的流通,産業就在那裡,隻要不轉買,管理權在她手裡,是誰的東西又有什麼關系呢?
這其實是一份遲春雪雇傭對方的勞動合同,對方希望遲春雪将财産交給她打理,隻需要坐享其成,而對方能從中得到經驗、人脈,甚至是借此攫取權力。
很多人都想要空手套白狼,不付出任何東西就妄想得到一切,但遲春雪可是個未成年人,十歲的孩子,做什麼都在法律保護範圍之内,她自小聰慧,在母親耳濡目染的教導之下,總會讓那些妄想奪走她東西的人付出代價。
很遺憾的是,她在父母離世之後并沒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另一面。
那位姐姐并不算個好人,卻很有底線,面對着資助者的女兒,她提出了公平公正的契約,不知道是因為帝君那句廣為人知“食言者,當受食岩之罰”的警告,還是自身的良心,她在支撐産業最艱難的時刻,也依照約定給了遲春雪不低于過往的待遇——為她找璃月最好的學校,讓她接受最好的教育,提出的要求總會被滿足,即使再忙碌,也會在放假的時候陪她吃一頓飯,甚至不忘記與老師溝通她在學校的生活。
姐姐很重視她的教育,用她的話來說,自己年幼時沒有接受過好的教育,靠叫賣貨物、打些零工為生,雖說後來有父親資助,有幸系統地學習商業相關知識,但小時候看着其他孩子進學堂,難免至今記憶猶新。
遲春雪雖然聰明,十歲前在學習這件事上,卻并不怎麼用心,能有後來的成績,與姐姐的話語是分不開的。時至今日,她其實仍分不清對方話裡的遺憾是真是假,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遲春雪不善言辭,隻能在每次見到對方時,給她一個擁抱。
她很少和人親近,那便是最親近的時刻,最親近的人。
遲春雪很愛她,也知道對方很愛自己,她們都是孤兒,因此相依為命,早已經是沒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但這樣的感情在外人看來,似乎是難以理解的,姐姐的敵人總是試圖用各種方法攻擊她,妄圖将她拉下來,換自己上位,而這些人的目光,最終總是難免投向遲春雪,仿佛笃定了她們之間存在足以分裂的間隙,可以通過她從背後刺出緻命的一刀。
就像是母親對父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