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春雪對此不堪其擾,沒等從璃月畢業,就直接向教令院提出了入學申請,在姐姐的默許下,遠遠避開這些紛紛擾擾。
教令院的課程對她而言沒什麼難度,但須彌的氣候、飲食、文化都與璃月大相徑庭,以至于她剛步入須彌城,就因為水土不服病倒了。
生病這件事對遲春雪來說并不陌生,她生來體質虛弱,即使保養得再精細,隻需要氣溫稍稍變幻,哪怕再溫柔的春風也能将她禁锢在床上。
而這一次生病,和以往都不同的是,身邊沒有任何熟悉的人。
須彌的一切都太過陌生,她隻能待在異鄉的房間,聽着白天熱鬧卻陌生的口音,夜晚寂靜時的幾聲鳥鳴。
身體的不适讓心理變得格外脆弱,而心情的低落又影響了身體的康複,惡性循環之下,這場病遲遲未能好轉。
——與賽諾的相遇,像是帝君大人對遠在異鄉的遊子,揮手擲來的驚喜。
對旁人來說,遇見大風紀官這樣的執法領頭者或許并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不是自己犯了法,就是危險找上門——遲春雪正屬于後者。
犯事者大概率隻是想找間僻靜、無人的屋子躲一躲,而遇見剛來須彌,生病在床的異鄉人,則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窗戶被打開的聲音并不小,即使房間裡的人病的昏昏沉沉,但剛睡醒的人,怎麼也不可能立刻又昏睡過去。
但少女蒼白的病容,閉目養神的恬靜姿态,加上房間裡經久缭繞的藥草味道,充分迷惑了來人,沒料到她隻是裝睡,也沒注意到被子裡輕微的動靜。
遲春雪心裡有了防備,但頭發被人猛然拽起的時候,還是沒忍住輕“嘶”一聲,下一刻彎刀已經抵住脖子,“想活命就閉上嘴!”
她慢慢睜開眼,籠罩在聖樹樹蔭下的房子,即使晴天白日也難以透進太多陽光,藏在陰影中的男人皮膚棕黑,臉上皺紋深刻——典型的須彌沙漠人特征。
對方拿刀的手輕輕顫抖,故作兇狠的表情下,并不難窺見其中的色厲内荏。
被子裡的手已經握住法器,遲春雪狀似溫馴地垂下眼,緊閉着嘴,心裡卻思考着來須彌之前,煙绯小姐給她科普過的一些須彌和璃月律法的不同之處。
根據夜蘭姐姐的情報,須彌的草神與蒙德的風神一樣,已經很長時間未現身了——對于人類而言,五百年和千年的時光差距不大,都是難以想象的漫長。
但和風神行蹤未知不同,草神一直居住在淨善宮内;蒙德人從未忘記過風神巴巴托斯,每年總有許多關于風神的節日,而須彌的子民們,年年悼念已逝的大慈樹王,卻很少有人慶祝如今小吉祥草王的誕辰。
這并不奇怪,須彌人尊崇智慧,最高的學府教令院同時也負責整個國家的運轉,教令院的六大學院各有一位最高領袖,即為賢者,賢者中會推舉一位德高望重、智慧出衆者為大賢者,負責治理整個國家。
在大慈樹王還在世時,大賢者是草神最忠實的下屬,當草神換代,小吉祥草王剛出生,尚且年幼懵懂時,大賢者便暫時替代了屬于她的位置和職責。
權利向來最容易滋生野心,習慣了上面沒人壓着的日子,誰會想要再次矮人一頭呢?
即便是神明——可不擅長戰鬥,沒有力量反抗的神明,也與凡人無異。
一代代的大賢者們默契地抹消小吉祥草王的存在,擡高大慈樹王的聲望,收攏着原本不屬于教令院和大賢者的權利,直到如今在須彌一手遮天。
須彌的執法權利在風紀官手中,這個機構最初就獨立于教令院之外,負責監督審判除了神明外的所有須彌人,自然也包括大賢者,可惜這個權利已然名存實亡——畢竟修改律法、最終确定刑罰的權利現在掌握在大賢者手裡,除非是囚禁謀害神明之類的大罪,否則風紀官也動不了他。
煙绯小姐在說完兩國律法的差異之後,最終給出的意見就是,如果想要在畢業之前清淨些,就盡量不要得罪須彌的大賢者。
“現任的須彌大賢者叫阿紮爾,排斥沙漠人,打壓藝術,讨厭一切浪漫幻想主義,不喜歡小吉祥草王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但是……”夜蘭聽着煙绯的科普,在一邊漫不經心地調适着自己的弓弦,話鋒一轉,“但是,也不必害怕,他在須彌再如何一手遮天,也不敢随便動你,否則罪名往大了說,便是影響兩國邦交。”
“是啊,一般人可沒有這個膽子。”煙绯笑嘻嘻地摸了摸遲春雪的頭。
眼下七國之中,試問誰敢得罪璃月呢?他們的帝君可是武神啊!
傳說當年璃月境内諸魔群雄并起,堪稱是整個提瓦特最混亂、最巅峰的戰場,帝君本無意逐鹿,卻憐惜此地蒼生苦楚,于是終于下定決心,征戰數千年,終于蕩滌四方,護得璃月百姓安甯。
孤雲閣上當年大片岩槍墜落形成的尖銳山壁至今仍然聳立,璃月各地有數不清的古老遺迹和魔神封印,訴說着當年那段風起雲湧/金戈鐵馬的往事……
懂不懂岩王帝君、契約之神、貴金之神、武神、世上最古老神明的含金量啊?!
——所以說,就算她今天在這裡不小心反抗過度,把人殺了,其實也不要緊,對吧?
想想看吧,來之不易的時刻,不在帝君注視下的陌生國度……多适合做一些壞孩子會做的事情啊!
遲春雪的手指死死掐住身下的床褥,遏制着自己迫不及待的渴望。頭皮的頭痛帶給她陌生的顫栗,她終于擡起頭,在陌生人的注視中,脖頸主動遞送于彎刀的刀鋒之下,血液瞬間順着割破的皮膚流下——急促奔湧的腳步聲如鼓點般環繞着房屋,和她的心跳聲融為一體。
她的眼睛在暗處泛着光芒,唇邊含着微笑,并不在意脖子上的傷口和血,隻是輕聲問來人:“要殺殺看嗎?”
對方因為風紀官的追捕,早已是驚弓之鳥,現場的一切都在刺激着那脆弱不堪的神經。
門外逼近的腳步聲,面前少女脖頸上緩緩滴落的鮮血,還有她眼角唇畔挑釁的笑意……爬滿血絲的眼睛一片模糊,腦子“嗡”一聲,那一刻他什麼都聽不見,隻是下意識将刀揚起,讓它更快更迅猛地落下——
為什麼?為什麼都要逼他?!他有什麼辦法啊?!出生的部落貧窮,沙漠裡糧食和水源稀缺,雨林人瞧不起他們,一個字都不認識,語言不通,微薄的薪水連自己都養不活,除了搶劫還有什麼辦法?!
誰不想體體面面地在辦公室裡做文書工作?這群養尊處優,皮膚白皙光滑,用不着每天風吹日曬的家夥們,怎麼懂自己的苦啊?!
哈,憑什麼這麼理所當然高人一等?問我敢不敢殺?我為什麼不敢殺?!
刀落下的那一刻,紫色的身影迅捷如雷霆,澎湃的雷元素頃刻間自窗外湧來,“放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