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天氣原是很好的。
陽光明媚,風和日麗。
七星特意選擇在這一日迎接仙人們,即使所有人都因帝君出事忙的焦頭爛額,但仍然派了凝光和刻晴作為代表談判,以示誠意。
或者說,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七星中并非每個人都有長遠眼光,也絕不是旁人想象中的鐵闆一塊。
凝光這些年已逐漸成為實質上的七星之首,她與刻晴聯盟,兩人年紀最輕,比起其他半截入土的老家夥,那旺盛的野心與權*欲全然無法遮掩。
接待仙人,既是危機,也是機遇,不是每個人都如凝光刻晴這般,有豪賭一場的勇氣。
談話進行的還算順利,然而風雲突變,數道光芒從遠處飛入海中,天色轉瞬昏暗,暴雨如瀑落下。
遲春雪正倚在窗邊,群玉閣上能将一切動靜看得分明——那數道金芒,竟來自黃金屋。
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劈過——仙祖法蛻!
姐姐把仙祖法蛻藏在了黃金屋!!
血液直沖腦門,遲春雪來不及反應,已經拿起武器沖出房間!
該死!膽敢亵*渎帝君遺體的狗東西!
我要殺了他!!!
就在她沖出門外的那一刻,海中巨浪翻騰,轉瞬掀起數十米高的浪頭,天地間的水元素力猛然爆發,甚至将遠在天上的群玉閣也牽引着搖擺起來。
遲春雪被冰涼的雨水兜頭拍了一臉,地面一晃,腳一滑,若非扶着門,隻怕要當場摔在門檻上。
身後的侍女也終于追了上來,上前欲扶,“小姐,這雨太大了,您先回去吧。”
遲春雪搖了搖頭,拂開她的手,腦子在這片刻間已經清醒過來,神情嚴肅冷沉,“不用,外面不對勁,你去房裡待着,暫時不要出來,我去看看。”
“您的身體……”
“不必擔心。”遲春雪勉強向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實際上自己心裡也沒底,“我好歹有神之眼呢。”
熱氣源源不斷從她身上蒸發,維持着體溫,傘在這種暴雨下顯然沒什麼用,幹脆就不要了,直接跑向前院。
遠遠看到幾個巨大的似蛇似蛟的頭顱出現在海中,興風作浪,掀起無盡狂瀾。
隔得太遠,她猜不到這會兒下方的璃月港會變成什麼樣子,隻能暗自祈禱姐姐她們早有安排。
遲春雪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全力奔跑過,她感到灌入喉嚨和肺部的空氣像鋼刀一樣刮過内裡,頭一次抱怨群玉閣究竟為什麼要擴建得這麼大?!
好在她還是趕到了,正看見源源不斷的愚人衆從空間通道中走出——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狗東西!一猜就知道是你們這群□□□□、□□□……亵*渎了帝君!
在心裡激烈辱罵了這輩子聽過的髒話,遲春雪毫不猶豫加入戰場——“墜入長夢吧!”
烈焰自雨水中升起,一朵朵蓮花綻放在敵人腳下,這種環境終究限制了火系法師的威力,沒能直接把人燒死,但好歹也給己方創造了機會——
這一批愚人衆紛紛或被打落,或是死亡,讓戰場上的千岩軍得到了片刻喘息。
熒也站在前線,回頭看見來人時,難免驚訝。
“阿雪?!你怎麼來了!”凝光的臉上還帶着未散的殺意,看向妹妹的眼神錯愕中夾雜着怒火,“你是不要命了嗎?!還不回去!”
她們這種身體好的,在雨裡淋倒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可遲春雪這樣的病秧子,這麼點時間就足夠她發一場高燒,何況還動用神之眼的力量,更是加重了身體的負擔!
她從須彌被接回來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凝光不畏懼用自己的安危做賭注,卻絕不敢讓妹妹與自己同曆生死!
“我沒事……咳咳……”遲春雪搖了搖頭,卻忍不住咳出一點血絲,即使很快被雨水沖走,也逃不過凝光的眼睛。
算了,瞞不過就不瞞了。
“我也是璃月人,國家有難,豈能避退?既然有神之眼,能為此戰出一份力,何須顧念此身?”
她目光難得堅毅,來之前的所有恐懼、懦弱、退縮,這一刻通通都被抛在腦後,眼前是千岩軍與敵人厮殺的鮮血與屍體,下方是手無寸鐵的璃月百姓,腦中想到的是請仙典儀上,帝君無力墜落的身軀……
這裡是璃月!是自小長大的家鄉!是無數張熟悉的面孔!
怎麼能退?怎麼敢退?怎麼可以退?!
凝光的眼裡布滿血絲,水順着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淚,遲春雪也眼眶通紅,但她咬着牙,咽着血,這次一滴淚都沒有流。
兩姐妹對視了短短幾秒,姐姐最終移開眼,平靜開口:“去刻晴那裡,聽她指揮,牽制敵軍,不可違令。”
“是!凝光大人!”
遲春雪自後方踏入戰場,衆人對着她點了點頭,仙人的力量緩緩注入體内,帶來治愈的生機。
于是火焰在暴雨中再度燃起——
可是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身體的經絡和血管像是被抽幹一樣,她痛到渾身痙攣抽搐,然而凡人的力量如此渺小,即使解決了愚人衆,下方沖破封印的魔神力量仍舊不可阻攔!
衆仙合力攻擊,但對方卻仿佛并未受到太大損傷……
遲春雪閉上眼,下意識想要向帝君祈求,卻想起祂已經不在了——
怎麼辦?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能挽救璃月?
遲春雪第一次踏上戰場,和想象中肆意縱橫,于萬軍中取敵人首級不同,個人的力量在戰争中是如此渺小,縱然抛卻一切,賭上性命,好像也沒有辦法給戰争帶來任何轉機。
但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不能後退!
我還可以……繼續戰鬥下去……
“我要放棄群玉閣!”
遲春雪倏然轉頭!
凝光看着妹妹,笑意溫和而堅定,“阿雪,我們要放棄群玉閣了!”
這是凝光的心血,是她的野心,是她一步步走上來的見證,也是……她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