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春雪很快就覺得頭腦發暈,不知道是因為缺氧,還是其他什麼,原本放在對方側臉的手指,不知不覺就插*進他的發間,固定着自己發軟的身體。
這種情況下很難清醒地去控制力道,她下手沒輕沒重,迷迷糊糊似乎拔掉了兩根頭發,但艾爾海森始終沒喊過疼,隻是将那隻完好的手拿下來,握住,然後十指相扣。
嘴唇上的傷應該還是痛的吧?絲絲縷縷的鐵鏽味始終連綿不絕,最初好像還有些淚水的鹹澀,但不知什麼時候就消失了。
咬他也好,拔頭發也罷,即使是在發出同居和婚約的邀請時,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哭泣和恨意,眼前人的情緒依舊穩定到可怕——遲春雪恨這樣的穩定,但最開始喜歡的,或許也正是這份無時無刻都能保持的理智。
和母親截然相反的家夥,能給予她一種極度的安全感,好似隻要看到這個人,就不用再擔心自己未來有失控的一天。
——他會拉住我的。
遲春雪的内心是如此相信着。
在漫長的,仿佛沒有止境的親吻中,艾爾海森終于拉開了距離,唇瓣依舊相貼,四目相對,他輕輕喘息,再度開口:“說出來——什麼都好,你必須要說出口,我才能知道。”
該說什麼呢?
遲春雪會說很多場面話,卻始終拙于自我内心的表達。
茫然而無焦距的目光落不到實處,頭也暈,眼也花,她似乎看着他,又好像始終看不到他。
“你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
遲春雪不需要身體的親密,也不需要婚姻所代表的責任,這兩者或許在世俗上可以帶給她一種短暫而虛幻的滿足感,但她從始至終要的就不是這些。
她是需要感情來澆灌成長的。
愛情、親情、友情……什麼都好,遲春雪必須要等别人先釋放感情,自己才會開始邁步走向對方。
唯獨艾爾海森是個意外。
“明明是你先求婚,是你擁抱我親吻我,與我牽手,縱容我依靠……”遲春雪喃喃着,“可你偏偏說沒有喜歡我到那個份上。”
這怎麼能讓人不委屈呢?
不喜歡就要果斷推開才對啊!可艾爾海森偏偏就這麼一步步縱容她靠近……是出于所謂的責任心?
遲春雪不需要那種東西。
她想不起來當年是出于什麼樣的心态答應了他的求婚——那時她大概還沒有現在這樣喜歡他,須彌的婚姻不像璃月那樣一綁定就是一輩子,即使結了,四舍五入也可以等于沒有結,既然他主動開口邀請,有機會擁有這個人,為什麼不試試呢?
可是今時今日已與昔年不同了。
一切都在那一晚,那一把匕首下失控。
隻是得到人,不夠。
遲春雪還想要得到他的心——這是艾爾海森自己縱容出的結果。
“我喜歡你。”他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的答複,“如果你想要聽到這個答案,我不介意你多問幾遍。”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裡幾乎帶着笑意,“我以為我表現的足夠明顯了。”
很難确定這份感情起于何時,或許是無數次在教室、智慧宮、走廊裡的擦肩而過,也或許是一起進行小組研究時,總能與她在各個角落裡相遇,然後私下讨論幾句。
模糊的記憶在多年後回首,像是終于擦去灰塵的玻璃,清晰地倒映出那些積少成多,數不清的相處片段。
被她邀請前往沙漠,從賽諾那裡得知對方隐藏的另一面,沙漠裡數月的互相扶持,她身體的惡化與吐露的過往,直到最後被她刺中,将她交給來人時,才終于驚覺内心裡暗藏的不舍。
早該發現這點的。
如果面對的不是她,艾爾海森也不會提出婚約——他有很多方式能夠達成目的,甚至偶爾不介意手段,實在沒必要搭上自己。
或許潛意識遠比本人更早意識到這件事,而他耗費數年光陰審視這段感情,才能确定并認可它的存在。
等到此時此刻,給她一個無需懷疑的回答。
沒錯!
遲春雪就是要聽這個!
要他親口說!
要聽到肯定的答複才能安心!
要直白的,大方的,沒有任何遮掩的感情!
兩情相悅憑什麼要一個人猜來猜去,另一個人卻始終閉口不答?不要學她當年暗戀時百般遮掩好嘛!那是為了不給對方造成困擾!
雖然艾爾海森的話語并不熱烈,但肯定的語氣足夠讓無處安置的心落到實處,所有的情緒都被他的眼神、話語、動作安撫下來,她的眼睛終于得以清晰倒映出他的臉。
“可是你之前從來不說……”
過多堆放的情感傾瀉出來,讓這句抱怨的話說得黏黏糊糊,幾乎等同于變相撒嬌。
有了對方的話作為底氣,在确認他的感情後,遲春雪完全平和下來,仿佛剛才的歇斯底裡隻是一場幻覺,隻有嘴唇上的傷口證明着發生的一切。
艾爾海森反省自身——确實是他的失誤。
牽手、擁抱、親吻這樣普通戀人足夠親密的互動,對于起點就是在床上的他們來說,反而失去了衡量一段關系的價值。
他想起遲春雪九曲十八彎的敏*感心腸,終于找回了當年在沙漠裡對待她的正确方式,将最初想說的話重新說出口。
“我很抱歉沒能及時向你說明。”
“但我喜歡你,這是無可辯駁,不容置疑的事實。對此,我願意用往後餘生向你證實這句話的真實性。”
“請問,你願意将你與我的名字,簽署在那張學術家庭組建申請表上嗎?”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