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睡眼惺忪,腦子還沒太反應得過來,專心想:人修的癖好是廣泛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蜷縮了下,開始打盹。睡意正濃時,又覺得該起來了,跟困倦的眼皮争鬥。奮力地睜開,火堆的熱浪立刻撲過來舔舐,有些灼痛。姜枕捂住臉,揉了一把。
哎呀……
翻了身,緩了好一會兒,才成功坐起來了。
木柴已經被加過,火勢很旺,柴堆燒得噼啪作響,顔色也在不斷變化。姜枕伸出手取暖,呼氣吸氣,擡起臉,想跟謝禦說話。卻發現白衣修士已經轉過頭,默默地看着他。
啊,原來仙君沒那癖好。
姜枕呆呆地想,又突然反應過來,開心道:“你好啦?”
前兩日見她,女子都是沉眠的狀态,總有與世長辭的病弱感。現下卻透露着康健才有的色澤和紅潤。
女子點頭:“嗯,多謝相救。”
姜枕:“沒事的。”
姜枕站起來,正欲給她把脈,卻發現兩人同高,是正好平視的那種,瞬間呆若木雞:“啊……”
人修怎麼都長這麼高啊!
姜枕瞬間蔫了,“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女子淺笑:“還好,已經并無大礙了。”
她的聲音低啞,像暗泉湧動,又帶了絲難以言喻的上挑,很是好聽。姜枕歪了歪頭,開始觀察她的情況。
女子的眉眼間距比較開闊,眉如遠黛,輕輕淡淡,似有若無,雙眸恰似寒星,深邃發亮,眼波流轉間卻不帶一絲煙火氣。是從下至上,孕育出的沉重心思,又不給予吐露,讓人觀望時覺得難以接近。
确實很健康,姜枕收回探究,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這樣看是不是沒有禮節……我隻是覺得很有意義。”
一個将死之人,在幫助下生龍活虎,重獲新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姜枕甚至覺得不用烤火,心裡的暖流就足夠了。
女子溫婉地笑:“無妨。”
她的衣襟尚且還有血迹,但已經幹涸成了褐色,成了獨到的花紋,如何都遮蓋不住那舉止投足的矜貴氣質:“我叫消潇,是紅雲瀑布的人,來秘境時被妖獸擄走,幸虧有煉藥師的你在。”
說完,消潇又彎起眼眸:“多謝。”
姜枕剛要笑,卻戛然而止。
不對……一個傷得極重的人,怎麼在第二天就蘇醒,還精神頭這麼好,怎麼看都不像人能做到的吧。
姜枕呆住,他好像又在無意間暴露自己的身份。
趁消潇還未察覺,姜枕開始胡謅:“我不是煉藥師,隻是剛好懂一些醫術。救你是因為有朋友給的九元丹,還有你自己很堅強。”
姜枕崇拜道:“這麼快便醒了,很厲害。”
消潇莞爾:“原是如此。”
說完,一陣寒風刮過,衣擺随之飄揚,消潇捂住胸腔猛地咳嗽了起來;搖搖欲墜,好似可以随風而逝,一片漂泊的浮葉。姜枕想扶住她,卻驚詫的發現,她似乎已經沒有靈力了,而之所以給人一種仍是修士的原因,是因為她手上的金镯。
出身不凡,卻武功盡廢,成了凡人?
消潇捂住口鼻,緩慢地直起身子,歎氣道:“見笑了……”
姜枕:“沒有的事。”
他擔憂地道:“我可以幫你看下脈象嗎?”
消潇撸起袖子,将手腕伸給他:“請。”
姜枕:“謝謝。”
……
很亂。
正常的脈象應是如潺潺流水,平和而有節律,可消潇的脈象,卻似那被巨石亂入而攪混的溪流,如同狂風中的蛛絲,紊亂不堪,找不到一絲穩定的頭緒。
姜枕憂心地蹙起眉頭:這天下有人參血治不好的人嗎?
他仔細想,除了鬼門關真要帶走的人無法救治,就隻剩心事了。
但姜枕也知道,尚且陌生的人,問這些很是冒犯。
姜枕收回手,抿了抿唇:“需要封塵靜養。”
消潇點頭:“明白。”
解鈴還須系鈴人,姜枕幫不上忙,隻能收斂擔憂,環顧四周………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仙君呢!
仙君又丢下他跑出二裡地了!?
消潇道:“可是在找與你同行的少俠?他在石山後面清理妖獸。”
姜枕松口氣:“岩羊?”
“嗯。”消潇朝方位擡了下巴,“我雖武功盡廢,卻仍能保命。快去吧。”
姜枕猶豫:“那你不要着涼了。”
有柴堆這團熊熊烈火在,姜枕并不是太擔心,隻想立刻去找謝禦。雖然從品性來說,謝禦是絕對不會跑的,但有些事吧,就怕萬一。
天道都能抽瘋,仙君怎麼可能不抽瘋。
姜枕大道理一堆,但也不能讓消潇真一個人待在這,于是紮進草叢中,揪出一隻正在家門口打望的鼹鼠,囑咐它幫忙留意。
做完這些,姜枕便一口氣竄了出去。他已經做好了走二裡地的準備,卻沒曾想在半路,便看見了提着劍往回走的謝禦。
姜枕喜出望外:仙君沒有跑,他也不用走二裡地了!
姜枕提高速度,奔向謝禦,又在跟前刹住腳跟,仰起頭:“仙長!”
少年的目光總是亮晶晶的,看着人時好像要把一心都給予對方。如同一粒種子,想要撐開參天大樹。
謝禦靜立,微微點頭。
姜枕便繞到謝禦的左手邊,開始黏他:“我們回去吧。”
路上,姜枕開始跟謝禦解釋,救消潇的丹藥是溫竹給的九元丹,沒想到真的有奇效,消潇又是何等的堅強,居然這麼快便醒了。提到這裡,他開始說好話:“仙長,她傷得很重,武功也全沒了,雖然醒了,但還是可以帶上她呀。”
謝禦不理。
姜枕從背後繞到謝禦的右手邊去,戳了戳避欽劍,一邊道:“昏迷的時候都可以帶上,醒了更方便,能自己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