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避風雲的由來,已經有些久遠。
一百三十三年前,南海妖族庇佑下的淩驕村被滅,山石崩隕,滿目瘡痍。村民死作一團,屍骸中唯剩位天生異眼的女童。受人參族的幫助,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至此手持一把木劍便走上了修道之路。
據說她曾一劍動蕩八荒,報仇雪恨,讓百年前的修士們忌憚不已,組織追殺,卻沒有任何人得逞過。三十多歲時,她名聲大噪,卻仍舊衣着素樸地回到妖族。
她要飛升了。
道法已成,五情全了。
她在飛升前塑造避風雲,是為了讓去到五洲的妖都有一席之地,能夠保障自己。所以并沒有流傳出去,數量也不是很多。但她已經是妖族的恩人。
姜枕記得聽到樹妖講到這裡的時候,對方略微停頓了一下。那時空氣中泛着鮮甜,土地的綠芽開始新生,他很快就被吸引得到處奔跑,以至于沒有聽到女子的名字。
…
後來,他雖然每天都在被天雷劈,但也知道避風雲隻在幾位“祖宗”的身上,比如千年樹妖,妖王,以及在南海紮根深中的妖手上。
而現在,避風雲有一枚在謝禦手裡。
這是什麼很常見的東西嗎?
姜枕垂下頭,不知道自己注視了多久,隻覺得脖子有點酸,擡起臉時,謝禦正淡然地低頭看他。
“……”姜枕騰地一下就往後折,頭頂擦過了對方的下颚,又倏地捂住腦袋,大眼瞪小眼。
消潇:“……”
消潇輕笑了聲,解圍道:“此物,恐怕天下難尋,謝少俠身上的寶貝挺多。與鬣陉領主的堆金積玉也能一比。”
謝禦收回注視姜枕的視線,道:“劍宗之物罷了。”
消潇道:“可惜隻是單物,謝少俠一人足夠,但姜少俠的話……”
謝禦:“他跟你一起。”
姜枕點點頭,放下捂住腦袋的手:“對。”
消潇彎起眼眸:“我知道你們的好意,但我單獨一人即可。隻怕姜少俠陪我,會給他拖些後腿,傷了身體。”
姜枕道:“但是……”
消潇打斷:“我有本事防身,不會身死道殒。”
姜枕啞然。
是的,他剛才顧及着消潇的時候,發現她雖然沒有靈力,卻也動作利索,波瀾不驚。雖然失去靈力,過往的努力前功盡棄,卻沒有半點痛苦,反倒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值得一提,她很自信,還是不自負的自信。
姜枕悶悶地側過腦袋,他操心的事情是有些多了,總是妨礙到别人。但這種思緒還沒有持續太久,聽到消潇誇他,又立刻消失殆盡。
謝禦道:“萬事小心。”
消潇:“好。”
姜枕又開始擔心了,做好了随時沖出去的準備。一邊跟謝禦小聲說:“我們兩個人,哪能讓一個女孩受險啊……”
謝禦看向他,抿了抿唇。
姜枕在他臉上看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加不解了。夜裡太黑,膽子也大了些,伸出手攥住了對方的衣袖,輕輕搖了兩下,“為什麼不理我呀?”
謝禦道:“自己看。”
“哦……”姜枕點點頭,松開手,扒拉了一下面前雜亂的樹枝,露出了一個縫隙,往外看去。
消潇一身夜行衣,墨發輕散,走到黑熊的附近時,瞬間引起了幾隻怪物和那些妖獸的注意。在意識到她是位凡人時,便不情願地收起獠牙,側開腦袋。
咚——
消潇邁出了一步,萬物寂靜。黑熊察覺到,回過頭,目光犀利地剜人心肺。合體期的威壓放射過來時,姜枕都感覺到呼吸艱難,消潇卻依舊站得很直。
消潇道:“别來無恙,領主。”
“?”姜枕呆若木雞,緩了一會兒,才看向謝禦。
啊?
消潇孑然地站在黑熊的不遠處,像面臨一座高山般渺小。力量卻不弱,堅毅地站在原地,好像給她一把劍,她甚至能上去單挑。
姜枕内心雖然已經喊佩服了,但還是有點不安。歪了歪,微微靠着謝禦,悄聲道:“她會有事嗎?”
謝禦:“不會。”
黑熊粗重地哼了一口氣,嘴筒子旁的那幾隻鳥都飛了出去,啪嗒一下碎成了肉泥。合體期的威壓漸漸收斂,它口吐人言道:“說什麼文鄒鄒的話,口舌不清的,真叫人聽不懂。”
“……”姜枕偷偷瞄了一眼謝禦,後者也垂下頭來看他,兩人神情看似簡單,實際也不知道不對勁成什麼樣了。
對于交談,相看兩厭。
姜枕灰溜溜地移開了一些距離。
消潇繼續道:“給領主獻話,榮幸至極。不巧班門弄斧了一點文墨,讨您厭惡了。”她看向那些雜亂的鳥兒,還有虎視眈眈的妖獸,輕聲問道:“您在找東西?可否由我代勞?”
黑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能有這麼好心?”
說完,它自己先笑了,口吐人言:“要不是鳥人那老頭,老子能找不到喜歡的東西?”說完,他又拍死了一隻聽不懂獸話,非要湊上來的鳥,問:“你的金镯呢?”
消潇道:“放在白晝林了。”
“哦?”黑熊更不耐煩了,它側了個身,又趴下去,“回去吧。”
說完,繼續釋放自己的威壓。
姜枕感覺心口被灼得疼,像被無形的大手扯起來撕裂。也不知道消潇是怎麼扛的,更或者威壓是繞開了她在釋放?
姜枕滿臉苦地湊到謝禦身邊,有點依賴地想要貼近他。
還是仙君好啊……姜枕得到了屏障的保護。
消潇站在黑熊的跟前,突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說道:“我來,是為了給您傳句話,有關人修。”
姜枕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