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隻有李三一個人看見了,許多人不信邪,夜裡起來也的确看見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尤其是在牆上,可以看見一隻鋒利的爪牙,像是随時都會刮破他們的後背。
姜枕蹙了下眉:“這樣,謝謝。”
謝禦牽着他,沒說話,他向來是讓姜枕獨自思考的,若要辦事,他便一同做完了。
姜枕沒垂頭喪氣,他的内心堅定起來。确認了兩件事、一,一定是夜裡三更時,在老舊的牆皮處可以看見。二,那不一定是妖,聽到描述,姜枕反而覺得像是鬼修。
鬼修……
雖然說在翻拟的天地裡看見鬼修并不驚奇,畢竟隻要是過去真正出現過的東西,留下的影子就會向他們展示當日的軌迹。可姜枕想到那個“殺死自己”的鬼修,便覺得有些不對。
天下太亂,混淆不清。姜枕甚至懷疑是阿姐開啟翻拟時,這些鬼魂被吸了進來。但他們怨氣很深,并非是無意來的,而是找準了時機。
彼時的天已經亮了很多,本魚肚白的色澤已經被紅吞噬掉,翻出清澈的白和藍來,與一點金輝将他們照映在下邊。
姜枕想,得快些。
多方打聽,四人總算趕到了百姓口中,衛井日夜都在打架的地方。這會兒一個人都沒有,有幾個老者在駐步觀望,但不敢過來。
這地荒蕪,一個長坡将周遭看得一覽無餘。姜枕在上面觀察了一會兒,什麼東西都沒有,類似妖的氣息也淺淡。他下意識地觸碰避風雲,閃爍的銀輝讓前方的阿姐回過頭,目光有些沉。
姜枕不明所以,但她已經收斂神情:“聽。”
姜枕豎起耳朵。
本雜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讓人頭痛欲裂。姜枕蹙着眉頭,謝禦便蹲下身将他護住,從那些雜亂的聲音裡不斷地挑練,姜枕有點難受,唇色都開始發白。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一道聲音。
“衛井說,那妖魔很難打,如果他有靈丹妙藥,或許還有一席之争。”
“靈丹妙藥?那玩意上來找?”
有人說:“我就知道他沒用,衛井他不過是一個凡人,每天卻妄想着當修士。那些妖魔打不過,難道不是他的沒用嗎?”
“話不能這樣說……你也知道上面的仙門已經不管我們了,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們哪還有現在的安居樂業?”
“你這話說的!自甘輕賤,誰的生活不是自己創造的!你——”
“先别吵了!”
姜枕精準地捕捉到那道聲音。
“衛井說,要我們幫忙。”
嘎吱——
聲音戛然而止,姜枕從裡頭抽出心神,力氣瞬間被抽空,他靠在謝禦的肩頭,眼神有點急,嘴裡卻說不出話來。
“衛井……他……”
謝禦握緊他的手:“先别說話,收息。”
姜枕虛弱地眨了下眼睛:“嗯。”
阿姐回頭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涼薄話。她的目光始終堅守着前方,思索着剛才與姜枕同頻聽到的言語,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最後将複雜的眼神挪到那一望無際的山巅。
——合雪丹門。
但他們的阻止是無效的,目的是将鬼魂的怨氣解決,而解決的根源不是阻止事件的發生、而是尋找彌補的辦法。這本是錯的,奈何天道之下,事情乾坤已定,所有的機緣和幾率都走過,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阿姐閉上眼睛,養神。
姜枕好了一些,他翕動了下嘴唇。看着周遭在四處奔走的人群,敲門的,說話的,喂豬時放下活路的,似乎在商讨什麼重大的事。
姜枕皺起眉,卻覺得眼前一黑。
“這小鬼怎麼又來了。”迷糊中,姜枕聽到阿姐的聲音,随着她幹淨低落地把肩膀上的東西推開,姜枕才覺得解脫。謝禦神情不變,卻問:“可還有解。”
阿姐道:“無解,他認定姜枕了,等出去再說吧。”
姜枕點頭:“好。”
謝禦道:“不可。”
姜枕愣住:“?”
謝禦道:“可有辦法讓它附在我的身上?”他問阿姐,目光卻停留在姜枕。
阿姐道:“當然有。”
姜枕道:“這不行吧……”
謝禦再怎麼對他好,也不能把小鬼給人家背着,他又不是冤大頭。
阿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姜枕頓時把腦袋垂下去了。
謝禦道:“請。”
阿姐沒他那麼文鄒鄒的,假謝禦好奇地支愣着腦袋看,隻見她單手将一團空氣扯了起來,動作魯莽,但卻把那小鬼的雛形帶了出來,小鬼看上去呲牙咧嘴的。她很煩,煩到沒話說,跟丢炮仗似的扔在謝禦的身上,“喜歡貼着,貼他。”
姜枕心神一震,忙地看着謝禦:“你還……”
謝禦道:“無妨。”
他的确沒什麼感覺,除了太陽穴有些隐隐的作痛之外。身體仍舊打得很直,姜枕看得擔憂,眼裡的不安都快溢出來了。
阿姐沒眼看他們。
謝禦握緊姜枕的手腕,很輕地放在唇邊吻了下:“放心。”
姜枕被他的舉動弄得頭暈目眩。
不過這樣的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四人便被遠處的動靜震驚到了。說是浩蕩也談不上,但一群百姓成群結隊的站在一塊兒,姜枕走過去,便聽見他們在說。
“今晚看看吧,今晚看看。”
“唉,這算什麼事啊……”
“可我們總不能不做……”
姜枕見狀,趁機問道:“什麼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