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一時間有些死寂。
姜枕将消潇護在身後,他好像能聽見對方突然開始作響如擂鼓的心跳聲。
蕭遐站在不遠處,單手持着鐵棍,目光裡的陰鸷不變,消瘦的面龐讓人心驚,唇邊卻緩緩地勾起了一絲微笑。這樣的弧度讓他的虎牙半露而出,好似要将人的咽喉咬斷。
蕭遐一字一句道:“筱妹。”
砰!
避欽劍嗡鳴出鞘,将要沖上前的蕭遐攔住,這裡的動靜最大,周圍的群修全都望了過來,見劍拔弩張的氣氛,熱心腸的刀修走來阻攔道:“這是怎麼了?”
刀修道:“謝少俠,蕭少主,我知道你們在星辰樹時有些矛盾,但今日八荒問鋒要開始了,還是暫且擱置、”
“你們要是有什麼煩心事,相信兩位的實力必然能到最後,不如趁那時——”
蕭遐陰鸷着臉:“滾開!”
刀修被他揮了一把,接連退後二步,一時間身後的群修看不下去,正要出手,金杖教的弟子也立刻拔出武器。場面硝煙四起,像是即将亂成一團。
金杖教的弟子早已有人眼含淚光:“蕭筱小姐!”
姜枕感到身後的消潇蓦然一抖,像是陷入某種痛苦裡邊。東風行将木椅滾動上前,輕拍了下她,欲讓消潇看棋局,有事可做。
姜枕這才放心,道:“大家,你們認錯了。”
姜枕聲音清潤:“她不是你們金杖教的小姐,而是我的朋友,散修盟的人。”
“屁話!”蕭遐道。
他怒瞪着一雙眼眸,可落到消潇的身上卻隻有祈求,那以溫和為基底的眼神,讓人看了心疼。
“筱妹……”
“回來”二字還沒有說出口,隻聽見一聲渾厚的鐘響徹雲霄,各鋒弟子開始列陣,四道書院的弟子将浮塵一甩,衣袂翻飛如彩練當空。
宗主率各荒掌派踏雲而來,威壓高達百丈,如潮水般卷席全場,在場者無不屏息垂首。
蕭遐被金杖教的弟子規勸,火冒三丈,咬着牙地罵了聲,便回到了自己的方隊。
硝煙落下時,各位宗主歸位。
為首的正是當明劍宗的掌門,姜枕雖然不指望在他的臉上看見鼻青臉腫的痕迹,但也不至于雲淡風輕。
他疑惑地戳了戳謝禦的手:“謝禦,你這三日,有沒有聽見什麼風聲?”
謝禦問:“什麼?”
姜枕不好直說,聲如蚊蠅:“關于掌門的。”
謝禦:“沒有。”
姜枕蹙眉,“也沒有弟子讨論嗎?”
謝禦正視起來:“嗯?你想聽什麼?”
姜枕忙道:“沒有!”
但他還是咕哝了兩聲,跟謝禦講:“前些天的晚上,我聽見他欺負你,氣不過、套麻袋将他打了一頓。”
他這倒不是邀功,而是好奇掌門當時明顯被人發現了,那為什麼一點謠傳和風聲都沒有走漏?心腹也不至于如此吧?
謝禦斂眉,問:“受傷沒?”他嚴肅道,“下次不可為我冒險。”
姜枕當做沒聽見。
謝禦不放心地要查看他有無傷勢,剛伸出手将袖子掀開了些,姜枕忙地按下去:“沒有!”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可拉拉扯扯!
謝禦道:“下次不許冒險。”
“哦…”姜枕左耳進,右耳出。
謝禦見他的模樣,也知道他沒有受傷,也放心了些。
“他的風聲沒有,但是有幾位弟子離奇失蹤。”
姜枕:“……”
姜枕赫然大驚,聲音強行壓低:“他……”
“嗯。”
掌門把看見的那幾個弟子殺了!
這算什麼劍宗,這不是魔教嗎?
而且、姜枕内疚是自己間接性導緻的,他内心的難過剛湧上來,便聽見謝禦道:“并非你的問題,掌門多年前走火入魔,此事做得不止一樁。”
姜枕垂着頭,聽進去了,但人還是蔫巴的,謝禦便勾着他的臉,輕柔地在臉頰上摸了摸,目光卻挪到了後邊。
消潇正盯着自己的手腕,注意到此視線後,開口道:“謝少俠。”
姜枕轉頭看過去,謝禦“嗯”了聲。
消潇道:“蕭遐此人陰毒險詐,若你與他對上,切記小心。”
姜枕瞬間擔憂起來,跟謝禦道:“你要小心!”
謝禦眸色柔和:“嗯。”
他們這麼個膩歪勁被大家看在眼裡,一些修士轉過頭,不忍直視。
有的則唏噓道:“都說智者不入愛河,你看吧,連謝禦這性子都變蠢了。”
“……人家變蠢你照樣也打不過啊。”
“說什麼淨讓人想死的話。”
“好了,别說話,要開始了!”
台上的四道書院掌門人已經将所有該囑咐的話說完,随着他的浮塵一甩,飛瀑靜止,萬物都陷入屏氣凝神之中。
“諸位,戴上面具吧。”
姜枕剛才雖未有認真聽,但來時早知道了八荒問鋒的規則。
首先是戴上面具,遮蔽真容,防止對方因為熟稔自己而想出反制的法子、二來,上萬的弟子人流會被打散,字條數字相同者一戰。
這也便靠氣運。
氣運差的,可能開光修為遇到元嬰,死翹翹。
氣運好的,就是元嬰修為遇見開光,灑灑水。
姜枕被謝禦扣上面具,有點不安:“我把你的氣運輸光了,不會真碰到出竅期的修士吧……”
謝禦:“沒關系。”
“有關系的。”姜枕急得受不了,他很内疚:“我不要你受傷啊……”
奇異的靈氣瞬間充沛了丹田,姜枕略微一愣,幸好面具将他的神情掩蓋了。
——其實他隻是單純内疚自己辦錯了事。
姜枕瞬間沒聲了,他有點心虛,謝禦卻當他是難過得不想說話,道:“沒事。”
他牽着姜枕的手:“走吧。”
随着每個人都叩上面具,四道書院的掌門人讓東南西北的守陣弟子啟動陣法,一道白茫的仙霭将這裡籠罩起來,群修們瞬間驚呼:他們已經看不清彼此的穿着,仿佛踏入了糊人眼的極寒之地。
嘩啦啦——
天邊驟然降下上萬的字條,如雪紛飛。
姜枕隻是陪同謝禦來這的,所以不用伸手去接。他回頭看消潇和東風行,卻發現二人都還未徹底戴上面具,隻半遮了臉,眉目卻露了出來,顯然是皺着的。
姜枕奇怪地踮了下腳,發現東風行居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心下擔憂二人是不是鬧了矛盾,姜枕問:“你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