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火堆翻了下,丹田裡還是透支的疼,目光也變得呆了些。
也不知道金賀那邊怎麼樣了。
整個早上,姜枕都無所事事。因為乾坤袋裡面什麼東西都有,根本不需要出去。
而姜枕怕謝禦斷氣,乾坤袋用不了了,更是未雨綢缪,把要用的東西都提前放了出來。
接下來的這幾日,都是這樣度過。
姜枕也出去過,呼吸了些新鮮空氣,順便問花草,可曾聽聞東洲有個叫“碧風雲”的女子。
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
花草道:“你說碧風雲,你難道不認識她嗎?”
姜枕道:“對不起,我不太清楚,您能告訴我嗎?”
花草被恭維得很高興,于是道:“那好吧,我告訴你。”
“你可看見這條路了?再走數百裡,便能看見一處村落,你可知道那條村落是什麼?”
“南海妖族的管轄地。”
“嗯,孺子可教也。”花草很滿意,“看來你還是知道些東西的。”
姜枕虛心請教。
花草便道:“那兒,百年前曾出了一個怪胎,從生下來便可以看見鬼魂,将周遭的凡人吓得不輕。于是嬰孩長成稚童,稚童變成小孩的時間裡,她一直都被欺負。”
“但村莊的大人并沒有嫌棄她,她也被養在裡邊,卻很孤獨。因為天生異眼,她沒有朋友,有一天,她想挖去自己的眼睛。”
姜枕的心随着一抖。
花草道:“還好那些大人發現了,攔住了她。并且告訴她,這雙異瞳,是她幸福的特點。正因為可以看見,才與大家與衆不同,有着更多的路。”
姜枕又放心下來。
“她很聽話,或許在那天開了悟,便平安長到十五歲。有一天,東荒和西荒的人約架,一路打鬧,因為靈力太盛,‘不小心’将這兒的村落毀了。”
“滿村就剩她和幾個小孩獨活,她們上山求妖救命,可路上那幾個小孩碰到山石滑坡,也死了。”
花草歎氣道:“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個村莊的人沒有救活,但是那小姑娘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姜枕道:“至此,她就離開了?”
花草道:“嗯呢,她離開了南海妖族,據說成為了一名大俠,我們曾經還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出名。”
“直到百年前,她一劍動八荒。”
“将仇人斬于劍下。”
花草驚叫起來:“你知道她有多厲害嗎?!她當時單挑了數十位出竅和大乘的長老,卻絲毫不懼!”
姜枕點頭:“我知道。”
花草道:“你不知道!”
說完,它們又歎氣:“唉,可惜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那一戰過後,八荒不準再提及她的名字,要不是你說,我也快忘掉了。”
姜枕道:“她飛升了。”
“真的嗎?!!”花草開心起來。
“嗯。”
姜枕和花草說完,便回到了山洞邊。
那天,他的心情異常沉重,靠着洞口,目光總是凝聚不了,時而垂下視線,又時而看向遠方,不知覺間,一滴眼淚便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麼,因為過後隻是一場空罷。
謝禦的情況持續了有大半個月。
姜枕本已經做好了謝禦可能一直醒不來的準備,然而在第十七天,他卻毫無征兆地醒來了。
……
謝禦是在火柴燒得崩裂,噼啪作響聲裡醒來的。那時,他的視線晃蕩不定,睜開眼睛,上邊是石頭,右邊是死路。
這是洞穴,謝禦判斷地想。
那姜枕呢?
他第一反應便是去看姜枕,發現對方在自己的身邊熟睡,才放下心。
謝禦這才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了靈力。
——因為滅魂針。
謝禦閉上眼睛,又忽而睜開。
十七天,不多也不長。但一個人睡十七天,過去的記憶就好像洪水般過去了。
謝禦第一次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但他的内心沒有多少惋惜,而是心疼。
他虛弱地坐了起來,發出的動靜很小,靠在石壁上,目光凝固在姜枕的面容,像瘋了般地遊走,描摹,好似要将每一分寸都烙進骨骼裡。
瘦了。
謝禦想,怪他。
他垂下視線,第一次感覺有些無力。而這種無力并非是因為靈氣的不充足,而是來自他的本身。
是因為他情緒的停滞,遲鈍、導緻反應太慢,而沒能第一時間愛護姜枕、又是因為他常年不接觸人,而要做反應的時間,導緻姜枕經常被人傷到。
如果姜枕想要藏妖族的身份,他本應該寵着。
而他連這個,都沒有做到。
謝禦覺得難以呼吸,他閉上眼睛,心跳動的頻率很快,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說的一切都沒有做到。
雖然不知道在姜枕的眼裡,這些話是否蒼白,但謝禦還是擡起視線,疼惜地看着對方。
反倒是他,被姜枕照顧得很好。
唇沒有幹涸,喉嚨更沒有生病後的疼痛,全身雖然虛弱,但也沒有一口氣提不上來的感受。
謝禦遲鈍地感受到那樣的情緒:愧疚。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牽住姜枕,唯恐驚擾對方,卻又難解相思。
外面不知道何時開始下雨,閃電刮過的時候,響徹雲霄,将黑夜都撕扯成片狀。
山洞裡邊有些回音,而謝禦看着姜枕蹙起眉頭,似乎有些害怕。
他的心裡登時更酸,甚至要擠出水來,疼痛難忍。
他開合了下唇,給予足了姜枕在夢中所求的那股安穩。手心相握,謝禦低頭,道:“姜枕。”
他不奢求回答,而是繼續說。
“我向天發誓、”
“如果再讓你受傷,我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轟隆隆。
在“死”的那個字眼的一刻,一道掀天斡地般的天雷劈了下來,而姜枕,也緩緩睜開了那雙有些不可置信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