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呆了下,一時間居然沒有聽懂。等他再問一次的時候,樹妖已經别開視線,語氣嚴肅:“成親之後,情到濃時,一封休書讓他成為笑柄、”
“方可,飛升。”
姜枕感覺自己聽不懂妖話。
每個字拆開他都認得,怎麼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姜枕:“休夫……”
樹妖沒有說話,姜枕卻遲鈍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姜枕覺得荒謬:“爺爺,你讓我在東洲跟着謝禦這麼久,原來隻是為了結成道侶後寫一封休書?”
姜枕道:“笑柄……還不如我打他,打得滿地找牙,不是更加笑柄?”
樹妖道:“不是這個道理。”
他正視姜枕的情緒,道:“你打他,那隻是仇人,甚至連仇人都算不上,隻是過客。而成為道侶,你本身就在騙他,休書隻不過是坦白,把他的五情捏在手心之中,這才是笑柄。”
姜枕說:“我不願意。”
他開口很果斷,樹妖也知道他一時間不能接受,他反問:“你不飛升了?”
姜枕道:“我不飛升了。”
他問:“爺爺,阿姐真的飛升了嗎?”
這句話出口,原本準備勸導他的樹妖突然沒了聲音,而是停了一會兒,語氣嚴厲:“你在外邊,都學了什麼東西,怎質疑起你阿姐飛升的事情。”
“你阿姐沒有飛升,難不成是死了?”
姜枕搖頭:“沒有。”
姜枕道:“那阿姐會等我嗎,會記住我嗎?”
樹妖沒有聲音。
姜枕道:“飛升之人皆斷五情,其實,阿姐根本不會記住我,是嗎?”
樹妖聲音嘶啞:“是。”
姜枕笑如朝露:“嗯,爺爺。沒有人愛過我,所以我不想去一個不認識的地方,然後再去經曆過去的折磨。”
“如果飛升是必要的事情,我會去做的。可我實在做不到傷害一個人,而你從頭到尾,都在瞞着我。”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什麼起伏,可樹妖的表情卻愈發凝重。它見姜枕轉身要走,開口道:“可是妖族,需要一個飛升的——”
姜枕停步,沒回頭:“我就是那顆棋子嗎?”
樹妖搖頭,道:“不是。”
“可是孩子,你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是爺爺騙了你,讓你去做傷害别人的事情。可是、你馬上就要成功了,臨門一腳的事。”
姜枕回過頭:“有什麼我非飛升不可的原因嗎?”
樹妖問:“你不想見到你的姐姐了嗎?”
姜枕道:“我已經見過了。”
晴空萬裡,藍天白雲,姜枕離開樹妖的庇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好天氣。
他也沒想到沖突會來得這麼快,而當那些欺騙和盤根錯節的恩怨在身上時,離别的痛苦就加劇了不少。
姜枕握住臂膀,沒有馬上回去,他又抓到了一隻背部受傷的兔子,給它上了藥,又将虎視眈眈的豹子警示了一番。
毫不意外,姜枕聽見它吐槽了一聲:“沒族親的走路也這麼橫?”
“人家都修成人形了,不就是要蠻橫不講理些嗎?”
姜枕放下兔子,當做沒聽見。
這些話在過去聽到的時候,他總是将希望寄托在已經飛升的阿姐的身上,渴望她能帶自己離開。
在樹妖的安慰下,對飛升就能擺脫這樣的疼痛,見到阿姐就能開心的事情,信任,又無比向往。
可當他去做時,卻無比痛苦着。
回去的時候,姜枕照例逗了河蟹玩,他走了一會兒神,所以想起最初的那位朋友。
——丹田裡傳來一陣劇痛,姜枕眼前一黑,擡頭時,才發現旁邊的花草居然被扒了個幹淨。
“?”
遭賊了?
姜枕立刻想到手無寸鐵的謝禦,立刻站了起來,突然聽見花草奄奄一息的聲音:“對不起……”
姜枕将它們扔進了坑洞裡,胡亂地栽好,急切地問:“你們看見這附近的一個人沒?”
花草卻倏地一抖,哭哭啼啼:“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姜枕心裡愈發急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站起身轉頭便要去尋找,可沒走幾步,便看見“手無寸鐵”的謝禦,手裡抓了一把草,另隻手則提了已經修出半截人身的精怪出來。
姜枕:“……”
姜枕又無奈又好笑,問:“你拔它們做什麼?”
謝禦沒說話,而是把花草丢在了地上,姜枕立刻聽到了連聲的“對不起”。知道謝禦聽不見,他驚奇地說:“它們欺負你了?”
謝禦道:“沒有。”
姜枕奇了個怪,看見他手上的泥,忙地去拉他,從乾坤袋裡抽了素帕,一邊說:“去小溪邊洗手。”
謝禦跟着他走。
姜枕沒管後面那連聲的對不起。
等謝禦把手洗幹淨了,拿帕子擦幹,姜枕才問:“它們真的沒有欺負你?”
謝禦想了下:“有。”
……他就知道。
這裡的花草是有些賤嗖嗖的,但謝禦雖然沒了靈力,看上去仍舊不好接近,沒想到它們居然膽大成這樣。
姜枕要去給他出氣。
謝禦卻拽住他的手腕,悶聲喊了句:“姜枕。”
姜枕不明所以,剛要問他做什麼。
謝禦說:“你以前,就是被他們這樣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