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說來話長，蕭弘又看了看她額上那個腫包，“比起這個，公主還是先讓軍醫看看頭上的傷吧。”

“你要捉我回去？”沈郁離又問。此時她俨如羊入狼群，哪還顧得上腦袋頂上那個包。像是隻豎起了渾身尖刺的小刺猬，她恨不得連每一根頭發都能寫滿生人勿近。

蕭弘搖頭默默歎了口氣，沖韓宗耀遞了個眼神，讓他快去把程老給請過來。先确定腦袋沒事，其他的之後再說。

韓宗耀猛一點頭，可惜會錯了意，以為是人多不方便交談，前後左右一招呼，把周圍的人都清走了，隻留下他們兩個相顧無言。

比逃婚途中遇到逃婚的未婚妻更加尴尬的是她以為他要捉她回去成親。蕭弘從未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因緣際遇，這麼離譜的事情，連京城流行的狗血話本裡都不這樣寫。

小公主的眼神中充滿戒備。她在等一個答案。

“我不是來捉公主回去的。”蕭弘生性磊落，懶得扯謊騙她，索性就直說了。“陛下降旨賜婚非我所願。我們昨夜離京，是準備要回蒼州去的。隻是……沒想到瑩兒在途中遇到了公主。”

“瑩兒？”茫然間，她想起那個黑黑瘦瘦的小姑娘。她曾說過自己叫霍瑩。

“舍妹霍瑩，就是她帶你們出京的。”

今上年邁體衰，對萬壽節的慶典十分看重。萬壽節前夕沒人膽敢無故生事。選定此時借戰事離京，蕭弘本意是反其道而行之。越是這種人人小心謹慎的時候，越是不易惹人生疑。既然軍情緊急，連夜出城還帶着家眷就不大說得過去了。他不放心把瑩兒和小小留在京中，特意安排了輛尋常人家的馬車送她們提前出城，再在城外彙合，卻怎麼都沒想到會因此陰差陽錯的和逃婚的永安公主碰到了一起。

他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昨夜出城的時候，那個小姑娘的确說過她要出城去找她哥哥，可是……

“你怎麼會是她的兄長？”她仍覺得難以置信。都說廣甯王自幼孤苦，沒有親人。何況兩人不同姓，又長得半點都不相像，怎麼會是兄妹？那孩子若真是廣甯王的幼妹，最初遇到她的時候又怎麼會淪落到跪在雪地裡攔車求救的地步？聯想到從哥哥和無憂那裡聽說的傳聞，她甚至懷疑這孩子會不會是他拐來的。

蕭弘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瑩兒和小小是他從莳花苑帶回來的。出身青樓楚館并不是件光彩的事。小小還小，瑩兒卻已經懂事了。自從把她們帶回府中，他從沒再提過“莳花苑”三個字。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們的來曆，那會讓瑩兒難堪。

短暫的沉默被誤認成了刻意的隐瞞。既然他本來就沒打算娶她，沈郁離其實根本不必這樣大費周章的逃出京城。馬車跑了一夜，臨興早已在數十裡外。昨天她已經當街暴斃了，如果現在回去，事情定會敗露，那可是欺君罔上的罪過啊。

想到這些，她的一腔怒火越燒越旺，恨不得都撒在面前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還不等他解釋，她又一次質問道：“廣甯王想來便來，想走就走，倒是潇灑自在。既然不想娶，為何不對陛下說清楚？沒人耽誤我繼續特立獨行，也沒人耽誤你那些風流韻事，豈不更好？”

“風流韻事……？”蕭弘滿是詫異，想不明白她所指為何。他從不關心市井流言，京中那些傳聞自然毫不知情。

在她看來，這更像是明知故問了。“京中早已傳開了，廣甯王接下了賜婚的诏書還從煙花之地帶幼女回府。”這事情實在難以啟齒，沈郁離的聲音低了下去，隻是說出來就已經讓她渾身不舒服了。

這什麼風流韻事？！乍一聽說，蕭弘表面淡定，心裡比沈郁離當初聽到的時候還要炸裂。傳聞不知從何而起，簡直是莫名其妙，缺了個大德！不僅有傷小姑娘們的名節，對于永安公主也是莫大的羞辱。整件事卻又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剛巧程英這時過來，其他事情都沒腦袋重要，還是得先緊着要緊的來。蕭弘曲起兩指按了按眉心，對沈郁離說道：“公主還是先讓程老軍醫看一下頭上的傷。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樣，稍後我定會給你一個解釋。”

男女有别，醫者看診，他不便在場，說完略一颔首就轉身離去。望着蕭弘的背影，沈郁離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裡越發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