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她用有些蹩腳的漢話問。
蕭弘放下劍,用達钽語回答了她。沈郁離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那女人看着她的眼神立刻就暧昧了起來。
她挑了挑眉,對蕭弘說:“你打了我的獒。”
話是對蕭弘說的,她的眼神卻仍留在沈郁離身上,滿是好奇和探究。她說了漢話,像是刻意說給沈郁離聽的。
“沒人能打我的獒。”她又說。
那黑色的巨獒湊在她身邊嗚嗚哀叫了幾聲,耳朵尾巴都耷拉了下去。蕭弘冷冷看了它一眼,它轉眼就哼唧着躲到那女人身後去了,好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樣。
一條狗也來碰瓷?!韓宗烈滿臉不屑,冷哼一聲,擱心裡罵了聲“有病!”這世上他最讨厭三種人,惡人、小人、軟骨頭。現在又加了一種,矯情!
他這脾氣是忍不了了。指着那黑獒,韓宗烈沖那達钽女人一擡下颌,“它能自己爬起來就是沒事兒!你還想咋地?!”
“我要想一想。”沙艾爾邊說邊走了過來。
她的腳步緩慢而暧昧。蕭弘始終沒動,任由她一步一步靠了過來。兩人離的極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女人忽然一笑,将手搭在了蕭弘手中的長劍上。
“沙艾爾,我們是來談交易的。”蕭弘提醒道。他對她的故意刁難已經沒多少耐心了。這裡是達钽地界,停留的越久就越危險。要想在天亮之前趕回去,就要盡快啟程才行。他沒有功夫和她繼續糾纏。
“你們漢人有句古話,‘打狗還得看主人。’廣甯王今天壞了規矩,還打了我的獒,總要給我個說法。”沙艾爾緊盯着他的眼睛,棕褐色的眸子裡滿是戲谑的笑意,“要麼把你的劍留下作為賠罪,要麼……把她留下也行。”
她說着朝他身後的小公主伸出手去。雪原上冰冷的月光将小公主的臉龐映成玉石般的瑩白,凝霜賽雪,好似名家雕成的白玉人偶。
蕭弘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劍,在沙艾爾的手指即将碰到小公主的一瞬,把劍重重拍在她手中。
“哥!”齊懷安不甘心地上前兩步。
那柄劍是蕭弘的養父留給他的唯一一件東西。是他這世上僅有的親人留下的最後的念想。那不僅僅是一柄劍而已!
蕭弘對齊懷安搖了搖頭,再次轉向沙艾爾,“劍你拿去,咱們就此兩清。”
“好!”沙艾爾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劍,眼神依舊在他們身上遊走。
沈郁離擡眸看了回去。沙艾爾看似驕橫跋扈,卻并不是在一味地胡攪蠻纏。她在試探蕭弘的弱點和底線。這女人渾身充滿危險的氣息,她的眼神像是食肉的猛獸,卻又更加難以看穿。沈郁離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下弦月逐漸西沉,天亮前還要趕回蒼州大營。蕭弘不願再多耽擱,并起兩指打了個胡哨,墨麒麟嘶鳴一聲跑了過來。把小公主攔腰抱上了馬背,他自己也飛身上馬,又看了沙艾爾一眼,一拉缰繩,調轉馬頭朝着蒼州的方向飛馳而去。
韓宗烈喊了聲“走!”将士們也紛紛上馬,緊随其後,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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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弦月在雲層後隐隐綽綽,朦朦胧胧,像是披着層黑紗。
飛馳的馬蹄濺起片片飛雪,其他人被遠遠甩在了後面。黑夜中就隻剩下他們。沈郁離從不知道馬可以跑得這麼快。她被蕭弘緊箍在懷裡,耳畔隻有呼嘯風聲。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修長有力,身後就是他堅實的胸膛。月夜下的雪原空曠寂寥,辨不清方向。不知跑了多遠,終于他松開了對她的禁锢,一勒缰繩,墨麒麟緩緩停了下來。
彎月如鐮,照映着無邊無際無人無聲的荒野。本應感到恐懼,沈郁離心中卻莫名平靜。下了馬,她漫無目的的向前走了幾步。或許是冰冷的月色,或許是凜冽的北風,她仿佛從未像此刻這樣冷靜而清醒。
蕭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為什麼偷偷跟來?”
沈郁離并不回答,也沒有轉身。
“為什麼要把糧草白銀給達钽人?”她問。
“你不信我?”
“我如何信你?”
小公主轉過身來,她眼中有些極為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難以捕捉。百戰百勝的戰神,人人稱頌的英雄,将士們敬重的将軍,手握重兵的藩王,還有今夜與達钽人密會的他。她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眼前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