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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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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臨興冷得反常。剛入冬月,清晨的薄霜便已覆滿檐角。寒風裹着濕氣從街巷間穿過,吹得人骨頭發涼。前些日子,欽天監呈上的奏疏中提到今年恐怕又是一個苦冬。接連兩年苦冬,甚為罕見。百姓叫苦不疊,皆言天象異常,必有大事發生。京中悄然流傳起一種聲音,說使團遇襲一事撲朔迷離,背後指不定另有蹊跷。這說法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真,似乎每個人都能從這刺骨的寒意中嗅出幾分不安的意味。

大晏近年頗多動蕩。朝堂上的波濤暗湧與街巷間的流言蜚語交疊,讓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這樣的日子裡,人們更需要一些東西來緩解憂慮。恰好鳳如居士的新書橫空出世,短短數日便火遍了全城。

此書名為《碧血錄》,講的是亂世中的故事。原本百姓和樂、政治清明的夏國因外敵入侵烽煙四起,山河将傾。辰王高衍趁亂做局,為奪皇位假傳軍令,調走邊軍,放火焚毀了北地重城羽田城。一心護國的女将軍率領殘部拼死護衛百姓撤離,最終力竭血盡,戰死沙場。而高衍登上帝位後,反将戰敗的罪責都算到了她的頭上。直到許多年後,去往北地和談的使團無意間得到一本《碧血錄》,其中詳細記載了當年羽田城大火的真相,以及所有參與者的罪行。高衍得到密報,害怕事情敗露,派人在回京途中阻截使團。擔任正使的清海侯徐靖不畏千難萬險,在衆人的幫助下最終将證據帶回了京城。

這故事并不複雜,卻勝在情節跌宕起伏,險象環生,其中的家國大義尤為令人動容。故事以清海侯徐靖為主角,從他帶領使團離京北上寫起,一步步引出當年舊事。書中人物形象鮮明生動:女将軍巾帼披甲,果敢英勇;辰王高衍不擇手段,步步為營;使團衆人各懷心思,緊要關頭卻無一人退卻。而清海侯徐靖更是為了還為國捐軀的将士們一個公道,不惜舍棄前程,以身犯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與天子對峙朝堂。

鳳如居士文采斐然,含沙射影似是而非恰到好處的影射了翼州那場大火。動蕩不安的世道中,驚世駭俗的故事遠比才子佳人的花前月下更能吸引目光。不出幾日,街頭巷尾都在熱議此書。不僅話本屢遭哄搶,還被說書先生編成了段子,甚至排演成了折子戲,越傳越廣。

等到龍椅上的那位注意到時,這故事都快家喻戶曉了。

“我看這書很快就要被禁了。”司無憂津津有味地翻完最後一頁,合上書後忍不住啧啧兩聲,“可惜了,堪稱巅峰之作,比鳳如居士以往的話本都要精彩。”

“不見得吧。”宋磬兒邊吃點心,邊插了一句,“沒指名沒道姓的,就是個故事而已。若要禁了,那不是反而顯得心中有鬼,把事情給坐實了?”

“可若不禁,這故事就要傳得天下皆知了啊……”司無憂說着說着,忽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莫非公主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沈郁離默默喝茶,半晌隻歎一句,“東風起了。”

棋局已經布好,真正的風暴,很快就将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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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兄長初喪、父王病重,沈郁離這些日子一直閉門不出,靜觀京中風雲變幻,卻沒想到國子監祭酒莫寄春莫老先生會在暴風雨前的短暫甯靜中親自登門造訪。

莫老先生一代大儒,年少時便才華出衆聲名遠播,可惜仕途坎坷,年輕時因直言不諱得罪權貴,數度被貶。直到年紀漸長才再獲賞識,被任命為國子監祭酒時已過了花甲之年。如今他已八十有八,在國子監任教多年,可謂桃李滿天下了。沈郁離對他一向極為敬重。

聽說老師來了,她匆匆整理了一下儀容,便随着王總管來到前廳。遠遠見到白發白袍的莫老先生端坐堂中,沈郁離快步上前,深深一禮,問道:“老師怎麼來了?”

“來看看公主。”莫寄春擡眼看她,神色安然而平和,“公主婚事将近,臣可還沒有收到喜帖。”

沈郁離心中倏然一沉,随即低下頭,聲音中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不安,“學生不敢去見老師。”

“為何不敢?”莫寄春目光微凝,“公主荼毒生靈,禍亂人間了?”

“沒有。”沈郁離連忙搖頭。

“公主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了?”

“也沒有。”沈郁離再次否認。

“那公主是要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不是。”

“既然沒有,既然不是,公主為何不敢見臣?”

莫老先生平靜的語氣中透出了鋒芒。

沈郁離沉默片刻,直言道:“老師是君子。君子不該沾染陰謀。學生不願牽連老師。”

“京城這場風雲,果然是你。”莫寄春定定看了她半刻,拂袖起身,“公主謀的是什麼?”

“權。”沈郁離答得幹脆而坦蕩。

“為何謀權?”莫寄春又問。

“于私,為至親、摯愛,為不再膽顫心驚的活着。于公,學生不願見忠良蒙冤受屈,更不願見天下毀于險些釀成亡國之禍的小人手中。”她的聲音沉穩而清晰,沒有半分猶豫。

“翼州大火是天子所為?”

“是。”

“使團遇襲也是天子所為?”

“是。”

莫寄春飽經風霜的雙眼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這天下千千萬萬條道路,公主偏偏選了最危險的一條。這盤棋下得太大,難道不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身首異處,青史之上落下罵名嗎?”

“學生可以做天下的罪人。”沈郁離直視着他,那雙眸子清澈而堅定。

午後的日光穿過窗棂,将她的身影投在素白影壁上。那影子修長清瘦,像極了一株挺拔堅韌的竹。

“公主可知,當初臣為何在鐘山問雪亭收公主為門生?”

“學生不知。”

“結言端直,則文骨成。意氣駿爽,則文風清。公主那篇《富民論》雖是代人寫的,一字一句卻都出自肺腑。”莫寄春長歎一聲,雙手負于身後,蒼老的身影挺拔而堅毅。“臣在京中任教二十餘載,門生遍布朝堂。公主是臣所有門生中受教最少的一個,卻也是最坦蕩的一個。竹之可貴,不在其直,而在于中空有節,能受千鈞之壓。守小節而失大義,非君子所為。大廈将傾,非獨木可支。公主既然選擇艱途,還需懂得借勢而行。臣老矣,好在尚未昏聩,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做些事情。公主要臣置身事外,那才是陷臣于不義啊。”

沈郁離聽到這話心中猛然一震,再次深深一禮,聲音幾乎哽咽,“老師今日教誨,學生銘記于心。”

莫寄春伸手将她扶起,白袍廣袖随着他的動作被風揚起,仿佛一隻迎着風雨振翅欲飛的鶴。

“京中風緊,臣也該去拜訪一下昔日那些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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