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落迎上他的目光,雨落在身上造成的冰涼感讓她心情非常不好,連掩飾都不想,“是!下午開車來第一次經過工地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幾個小時後将發生的一切,全是血!腦漿,碎了的内髒,斷了的手臂,化成粉的骨灰,到處都是!連雨都沖刷不掉的血!幽冥深處來的惡靈張開黑色的羽翼,露出尖銳的獠牙,盤旋着等待進食第一批新鮮的魂魄!你看,已經在咬了……”
見她依舊一副無所謂的語氣,完全沒有意識到因她一念之私有多少人命喪黃泉,程然火氣直往上冒,“你究竟把人命當什麼了!你……你就算提醒他們雨天注意安全不要施工都好啊!”
“每個人的命運就是被規劃好的,他們要死要活關我屁事,程然你未免管得太寬了吧!要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契靈人,本姑娘不想蒙上業務生涯第一筆夭折了的訂單的羞,才懶得管你!”南希落不依不饒,她本來其實有些愧疚的,但越是有人和她吵,她就越不願意承認心中那點在她看來純粹是軟弱的情感,“你裝什麼聖母,要是你真的連陌生人的命都這麼在意,你就不會一個人從西特裡雪山回來,你就不會在中俄邊境做了逃兵!”
程然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堵了下,那段不堪的往事,又有誰真的懂!他徹底怒了,一下子按住南希落的雙肩将她重重的往牆上推,南希落的背撞在牆上,卻咬着嘴唇擡頭不服輸的死命瞪程然。
雨水順着她的發梢流下,此刻她已渾身濕透,不知是否是因為冷的緣故,她本就蒼白的唇上泛着青紫,程然抓着南希落雙肩的手不易察覺的顫了顫,他的心忽然裂開了一條縫,不管怎麼說,不管眼前的人到底怎麼想的,她總是因為自己的安危而在陪着淋雨。
想到這,程然的手有些頹然的垂下了,他低頭看着南希落,然後輕笑道:“是啊,我也是個自私的人,其實沒資格說你。”
南希落怔了怔,不知該說什麼,垂下了眼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重了,毫無征兆的,工地上又是一連串爆炸聲,無數朵蘑菇雲虛空炸裂,在地面的震動下,一塊鋼闆應聲而落,在南希落還未反應過來前,就有一雙大手抓住她把她往旁邊一帶,南希落錯愕擡首,震驚原地,那塊鋼闆已經砸在了程然的背上,他臉色一瞬間蒼白,嘴角沁出一絲殷紅的血。
然而就在這種時候程然還能混蛋的吐槽一句:“厲害了,老天果然是有眼的,剛欺負了妹紙,現在就遭報應了。”
南希落:“……”她現在就連想裝模作樣的為剛剛發生的偉大英雄救美事迹落幾滴眼淚都裝不出。
一個小時後,火警,刑警,重案組專家已經将事故發生的工地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
輪到今日值工的38名工人,一個不剩,全都死在突發的爆炸事件中。場面之血腥兇殘讓屍檢人員都無從下手,其實也沒必要屍檢,一個個都被炸的五髒亂飛,血肉模糊,腦袋都找不到了。
據專家的一遍遍勘探,爆炸源應該是工地後方三罐儲存化學試劑的缸筒,因内外壓力不均衡造成的缸筒外部磨損,導緻化學試劑洩露,與空氣中某種稀有成分摩擦産生火星,熱量累積到一定程度後進而爆炸。
專家調查的報告是出來了,空氣中殘留粉塵顆粒也确實是這種化學物質,但這相當于十噸TNT爆炸的強度還來了一連串,邢浩捂着額頭怎麼着也不敢相信就是這三罐東西引起的。
他面色很難看,整個人的氣場都是陰郁的。肖靜默默走過去遞給了他一條毛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讓他要開始懷疑人生的是,據說今天來工地的38人中有一個就是林東本人,一個吃飽了撐的突然要來巡查工地體恤民情的公司老闆。于是在所有死者家屬的哭天搶地中,還混入了林東的妹妹林欣,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穿着比較精緻的小衆品牌的衣服,戴着一副金絲眼鏡,有一種知性美。
一堆人正對着被炸得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屍體哭得頗有當年孟姜女哭長城的氣勢。
邢浩重重抽了口煙,随後朝肖靜吐了個煙圈,“你說是不是見鬼了?他媽先是莫名其妙消失的沖鋒衣小個子,後來又是這點鞭炮一樣噼裡啪啦響一串的爆炸,你跟我說就那三罐玩意折騰出來的,老子怎麼就那麼不信,這一天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死多少人啊,老子年終獎還要不要領了,還有啊,所有之前證據都指向了林東,結果,林東哪天都不搞幺蛾子,偏偏這天來工地搞人際關系結果把自己搞死了,你說我是不是可以結案了,殺人犯林東意外陷入化學試劑洩露事故導緻身亡。”
“邢處,消消氣。”肖靜一如既往柔和的拍着邢浩的背。
此刻南希落的表情卻有些微妙,她站在那視線飄落在泣不成聲的林欣的手腕上,雪白晶瑩的皮膚上隐隐閃過一個‘迦’字。又是迦葉的契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