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将大地掩蓋,泥水染着血水,又潮又腥,直至厮殺聲一歇,這滂沱大雨才停下。
“将軍!”陸河升踏水奔來,身上帶着濃烈的血腥味。
“将軍,人已全部落網,隻留下一個活口未能服毒自盡!”
淩越之收刀應了一聲,轉身往前走,陸河升見狀,立馬跟上。
泥濘的土地之上滲滿刺目的鮮血,被雨水沖刷,又彙聚成一條血泉流向四處。
“啪哒!”一隻黑靴踏進血色之中,濺開一片血花。
淩越之望着身前的慘狀,雙眉一緊,地上是交錯橫雜的屍體,将士不在少數,幾乎都是新兵的屍首,他們臉上的驚色還未散去,身上的血也還未流幹。
衆将士站立在側,傷的傷,殘的殘,身上皆染着血漬,屍身旁跪着一黑衣人,面罩早已被摘下,露出一張剛毅的臉,口中鮮血直流,顯然是被人剛拔下藏藥的毒牙。
“誰派你來的?”陸河升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将人勒得滿臉通紅。
那人直直望來,眸中不見絲毫畏懼,一動不動似根木頭。
陸河升氣極,一拳招呼上臉,将人打偏了頭,眼眶瞬間青了一片。
“說不說!”他揮刀而上,直接紮進那人的大腿間,那人悶哼一聲,還是不言。
幾番拳打腳踢之下,那人非但不言,反而發笑,陸河升見狀,怒火沖上腦門,提刀就要了結他!
沐玉換好新的人皮面具從樹林中出來,剛好瞧見一幕,忍不住呲牙咧嘴,好似這一拳拳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天幕之上早已不見日光,衆人的神情也跟着隐沒在暗色之下,忽然,不遠處飛來一隻黑隼,淩越之擡眼望去,伸手将其接住。
他取下黑隼爪上的信,定睛一看,眼中閃過一絲急色,當即翻身上馬,道:“将人綁上,即刻啟程!”
陸河升見狀,趕緊收刀,召集将士全軍出發。
沐玉瞧着前頭的動靜,一臉茫然,踏着破爛的鞋子跟着大部隊一齊進發。
那被俘獲的黑衣人被吊于馬後一路拖行,全身沾滿了濘泥,好生狼狽,原先還能硬氣得一聲不吭,待行至山坡碎石之間,下身被磨得鮮血淋漓之時,臉上早已蒼白無血。
又行了一刻鐘,天幕完全暗下,已辨不清東西。
陸河升駕馬朝淩越之湊近,讪讪開口:“将軍,夜路難行,唯恐馬兒失蹄,能否待天亮再行。”
“烏丸大軍已兵臨城下,怎能再拖延!”淩越之揮起一鞭重重打在馬上,聲音随風飄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冷然。
“可将士們已長途跋涉一日一夜,方才還經曆一場惡戰,此時已是又饑又疲啊……”陸河升面露難色,轉頭望向後頭。
淩越之跟着望去,當瞧見身後人滿身濘泥,皆是一副精疲力盡之态時,反駁的話又咽了回去,靜默好一會才道:“整隊休整,明日寅時準時啟程!”
“多謝将軍!”陸河升笑着拱手,當即策馬掉頭。
人馬俱疲,浩浩蕩蕩尋了一處空地歇腳,馬兒低頭吃草,旁邊癱坐了一地士兵舉着水囊牛飲。
沐玉揩去唇邊的水漬,微微喘着氣,低頭看了眼濕漉漉的破爛靴子,實在難受至極,擡手将靴子脫下,放在火堆旁烘烤。
烤上了靴,她盤腿而坐将雙腳藏于胯-下,悠閑地啃起了餅。
待餅吃完,正想喝口菜粥時,身前突然氣勢洶洶走來一個人,肥圓一坨,不用擡眼都知是誰,隻是那一身的臭味比以往更甚。
“小子,是不是你搞的鬼!老子肚子鬧了一天一夜,至今都沒個消停,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我讓你吃不了兜噗—”朱爾旦話音未落,臉皺得像隻苦瓜,雙手捂住後腚,一股臭氣噴射而出!
沐玉連連後退,捂鼻皺眉,一旁的人紛紛跑開,大聲抱怨,“嘔!誰他娘的拉兜裡啦,這麼臭!”
“嘔—”
……
一陣陣嘔吐聲中,忽聽“噗”的一聲,震耳欲聾,那朱爾旦頓時面紅耳赤,夾腚而逃!
沐玉見此一幕,眉眼微彎,隻覺暢快不已,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嘴角的笑意一收,轉身望去,隻見來人是那林泉。
原來他還活着啊,方才不見他人影,還以為……
林泉走上前來,臉上雖然沾滿了泥漬,可那雙眼睛卻出奇的亮,“今日若不是木城兄出手相救,我隻怕已經去了閻羅殿,日後有用得着我林泉的地方,木城兄盡管吩咐,我定當在所不辭!”說罷,單膝跪地,将烤好的炊餅雙手遞上。
突然行此大禮,沐玉手一抖,手中的粥差點掉了地。
這……怎麼好受此大禮呢,她本就無意救他,當時之舉隻是順手罷了,沒想到對方竟然當了真,還如此重義,既然要報恩,不如……眸子緩緩下移,将人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此人年級雖然小了些,但解解燃眉之急還是綽綽有餘。
沐玉将人扶起,臉上的笑意如沐春風,“我哪能擔此大禮,如此情形之下,想必是個人都會做的,還請快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