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玉焦急喊道：“你快上來！”

淩越之在一旁用邊城話複述，女子聽了，笑着搖了搖頭，“今夜多虧有兩位恩人相助，才讓我們有重見天日的一天，如今恩人有難，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恩人先走，我會在此拖住那些人。”話音一落，她大力推着船沖向海面。

待沐玉聽完淩越之複述的話，早已為時晚矣，船被海浪推着，離海岸越來越遠。

“不要！”沐玉拼命劃動船槳想要回去，卻聽見海岸上傳來一聲女子的慘叫聲，她動蕩的心一下就靜了下來。

已經遲了，太遲了......

為何她總是救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沐玉的雙瞳瘋狂顫動，自責、悲痛、愧疚幾乎将她淹沒，手裡的船槳被攥得咯咯作響。

“烏丸人要殺的人是本将，如今本将逃了，他們眼下定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無暇再顧及島上的女子......”淩越之劃着槳，聲音淡淡，若不細聽，幾乎讓人無法察覺這是在安慰。

果然，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沐玉根本聽不出他其中的深意，見人如此冷漠，脫口而出就是一句，“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淩越之劃槳的手猛然一頓，窺了她一眼，半響說不出話來。

“我要回去救人！”沐玉重振精神，大力劃槳想要掉轉船頭。

淩越之出聲制止，“你我回去自保都難，又如何救得了人？”

沐玉冷哼一聲，“能救一個便是一個，反正這頭非掉不可，你若貪生怕死，就從船上跳下去，不送！”

淩越之見人執意如此，伸手便去奪槳，沐玉側身避開，兩人一來一往，纏鬥在一起，船身跟着一晃一蕩，稍有不慎就會掀翻在海裡。

沐玉被淩越之強壓在船沿，雙手被他死死反折于身後，眼看着半個身子快要掉進海裡，喝道：“你放開我！”

淩越之垂下目子，看向緊緊纏繞在腰身的雙腿，抿唇道:“你先松開！”

沐玉雙腿一夾，又箍緊幾分，兩人瞬間嵌合得嚴絲合縫。

“嗯哼～”淩越之後腰一緊，悶哼出聲，長眉隆成一團，聲音從牙間擠出來，“松開！”

沐玉絲毫不退讓，“你先松！”話音剛落，下腹就傳來一陣抽痛，雙腿不由得卸了力道。

就在這刹那間，淩越之趁機出手，掰開她的腿，将其掀翻在船上。

“哎呦！”沐玉痛呼一聲，蜷起身子捂住抽痛的下腹。

淩越之見人神情不對，正想上前查看，剛一動作，右手在腰間竟摸到一片濕濡，還以為是被海水打濕的，可卻聞見了一股血腥味，垂頭往腰間看去，借着月色，看清腰間暈開一片血迹，看模樣應是不久前染上去的。

他下意識看向躺在船上的沐玉，見她皺着眉頭，捂着下腹，突然恍然大悟。

“你受傷了？”

沐玉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麼問，下腹的抽痛讓她無心答話。

她來月事一向難捱，每次一來，都是窩在床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回又是長途跋涉，又是殺人放火，連塊正經的月食帶都沒有，竟還能挺這麼長時間，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唉，什麼時候也能像師姐們一樣練成采陽功，以後這磨人的月事也就不會再來了……

“傷口在哪？”淩越之将人扶起來，剛想查看傷口在何處，忽聽“砰”的一聲巨響，船頭撞向暗礁，整個船身晃蕩不停。

他一個不穩，一頭栽進沐玉的懷裡。

“啊！”沐玉吃痛一聲，發現胸前長出個腦袋，沒好氣地一巴掌拍了上去。

漆黑的海面暗流洶湧，海浪翻騰而起，将這艘小木船徹底掀翻，兩人“撲通”一聲雙雙墜海，冰涼刺激的海水包裹全身，将口鼻封住，無法喘息。

洶湧的海水裡，淩越之擺動着雙臂想要沖出海面，卻被一個海浪拍了回去，還未反應過來，腦袋就撞在翻滾的船身之上，嗡嗡作響。

劇痛在腦中炸開，眼前開始變得朦胧不清，肺腑被擠壓，喘不上半點氣，心跳如鼓咚咚作響，好似要在體内爆裂開來！

陣陣眩暈襲來，淩越之無力再掙紮，隻能任由自己下墜，周身是幽深的海水，窒息得可怕，忽然，黑暗中亮起一道光，清清冽冽，那是天上下落的月光。

海水浮動，掀起一串串空心珠兒，恍惚間，他好似看見一尾小魚朝自己遊來，披着一層薄薄的月光，眨眼間竟化作了人形，隻見千萬青絲飄然而起，露出一張似月又似玉般的臉，皓潔如月光，柔膩如美玉。

本是極其陌生的一張臉，可那雙晃動的琉璃珠子卻讓他似曾相識。

長睫掃過冰涼的海水，蕩起一陣碧波，在意識消失之際，那雙琉璃眼越來越近，近到能從中看清他的模樣，黑暗籠罩上眼眶，唇上多了抹溫熱的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