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光朦胧,房内燭火晃耀,黃橙橙的窗門上映出一道消瘦的人影。
沐玉站在床邊,白皙的指尖蘸着黏稠的藥膏,有一下沒一下塗在淩越之的背上,深淺不一的傷痕攀延在結實的肌理上,在燭火下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淩虐可欺,别樣的動人。
可向來貪戀美色的沐玉,此時卻沒有半點心思,依舊想着早間孫權的那番話,她目光漸漸移至淩越之的臉上。
殺,還是不殺?
不殺,那孫竹定會将她女子的身份公之于衆,可殺了,她竟有些不忍,畢竟,這麼一副好皮囊,她早已惦記許久了,還得拿這初陽練功呢。
思緒飄遠,沐玉手裡動作也越發的大,惹得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淩越之,竟破天荒的叫出了聲。
沐玉猛然回過神來,連忙謝罪,“末将毛手毛腳弄疼了将軍,還請将軍恕罪。”
淩越之趴在床上,偏頭看來,抿了抿唇。
她這又是怎麼了?早間還笑容滿面,自從出去一趟,怎麼又成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他暗暗歎了聲氣,道:“無礙,換好藥,你就出去吧,本将困了。”
沐玉悄悄擡起目子,見人神情如常,随即幫人穿好衣物,拿上換下來的紗條出了門。
一出房門,院外就傳來一陣微弱的鳥叫聲,似鹧鸪又不似鹧鸪,沐玉目光一閃,擡步往院外走去。
“哥幾個值守辛苦了,将軍的傷藥沒了,我去找軍醫拿些,一會就回來。”沐玉笑着朝門口的守衛打招呼。
守衛也是笑臉相迎,“哪裡的話,都是為将軍做事,何談幸苦不幸苦,你快去吧!”
沐玉憨笑點頭,轉身離去,一路避開旁人,跟着鳥叫聲,行至東邊一處隐蔽的牆角,沐桃在此已等候多時。
沐玉見着人,立即将今日遇見孫竹一事盡數說來。
沐桃聽罷,臉色愈發陰沉,“沒想到這軍營裡真是卧虎藏龍,我們這回可算是碰上硬家夥了。”
沐玉煩躁地撓了撓腦袋,皺眉道:“難不成真要聽命于他?如此輕易被一個男人拿捏在手裡,讓我們長夜宮的臉往哪擱?”
“誰說要聽他的?”沐桃當即反駁,默了默,又道:“不如這樣,你先假意答應他,拖延時間,待你将那淩越之采了,咱倆直接遠走高飛,出了這軍營,任他孫竹再強,也無可奈何。”
沐玉聽罷,皺緊的眉頭依舊未松,“可…可那孫竹不像是好騙的人,若是被他看出來,隻怕會适得其反。”
“若想不受制于人,隻能如此了,既然除不掉他,咱們又不能離開此處,除了與他虛以委蛇,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
沐桃說着,拍了拍她的肩,“小玉兒,此法能不能成,就看你能不能拿下那淩越之了,越早拿下,咱們也能越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沐玉垂下目子點了頭,憂心忡忡回到北院,路過南邊那間卧房時,腳步一頓,她望着身前緊閉的房門,手不禁搭上門框。
“啪嗒啪嗒......”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沐玉聽見動靜,立馬收回手,快步離去......
次日一早,天朗氣清,将士們在練武場上練功灑汗,擂鼓聲忽急忽緩,振振有聲,很快遍布整個軍營,
沐玉聞聲看去,挑着兩個水桶,不去後院,反而朝夥房方向行去。
行了一路,終于到了夥房門前,可她卻過門而不入,又徑直往回走。
夥房内,孫竹在竈台前燒火,剛站起身來,正好瞧見門口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目光頓時一亮。
日輝照耀在樹冠上,稀薄的光影落在沐玉的臉上,她蹲在樹下,肩上的扁擔和水桶已被丢至一旁。
她等候已久,擡目間,終于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還未等人說話,沐玉率先道:“上次那事我答應你了,不過,你得多給我些時日,那淩越之雖受傷在床,但院裡院外都是守衛,我要下手并非易事。”
孫竹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沉默未言,似乎在考量這番話的真假。
沐玉被人盯得頭皮發麻,眼珠子向下一轉,一把挑起水桶就往回走,“算了算了,磨磨唧唧太不像個男人了,今日就當我沒來過……”
“慢着!”孫竹邁開一步,将人攔下。
沐玉停下步子,仰頭看着他,一臉不耐煩,“能不能成,爽快些!莫要耽誤我挑水!”
孫竹盯着她,猶豫着沒有點頭。
沐玉垂下眼,掩住眼中的慌亂,一巴掌将人推開,“去去去!一句話的事拖拖拉拉,開這頭的是你,半路撂挑子的也是你,真是光長把,沒長嘴了!”
孫竹先是被罵得一蒙,後又猝不及防被推得倒退一步,見人真的要走,連忙拽住她的手腕。
“此事我應你,不過,我隻給你七日……”
沐玉分外吃驚,“什麼?七日!你當我是黑白無常,還是當那淩越之是圈裡的豬仔,說宰就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