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竹抿了抿唇,退讓一步,“那你說幾日?”
“至少半月!”沐玉坐地起價,面不改色。
孫竹眉頭一皺,正欲反駁,就聽她搶話道:“若不成,那你自個去好了,反正你本事那麼大,今日就當我沒來過……”說着,又要走。
孫竹握着她的手腕未松,靜默半響,緊抿的雙唇終于一松,“半月……便半月。”
話還未落,他撩起眼皮又道:“若是不成,我便親自去取姑娘的……項上人頭。”
——
日輝漸漸晃眼,熱氣升騰而起,“哐當哐當”井水在水桶裡晃蕩,零零散散低落在沙地間,很快被熱氣蒸散。
汗水從額間滑落,模糊沐玉的雙眼,她挑着水一路行進北院,将水倒在院内的水缸裡。
“咚”的一聲,水桶落了地,沐玉環顧四周,見無人,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油紙,将油紙打開,裡面赫然躺着一粒指蓋大小的白丸。
她看着這粒白丸,不禁回想起方才孫竹叮囑的話。
“這藥化水無色無味,能助你一臂之力,隻要給淩越之服下,他必死無疑......”
沐玉收回飄遠的思緒,将藥收回袖中,舀了幾瓢水洗淨手,随即拿起一旁的藥罐準備熬藥。
風一揚,院内彌漫起濃郁的藥香,同“咕噜噜”翻騰的冒泡聲交纏在一起。
“木城,在熬藥呢!”
沐玉蹲在屋檐下發愣,聽見這清朗的聲音,擡頭望去,隻見來人正是那諸葛青雲。
她站起身來,憨笑着行了一禮,“軍師,您來了。”
諸葛青雲回了一笑,問:“越之可睡醒了?”
沐玉老實回話,“将軍正在房内看書呢。”
諸葛青雲應了一聲,朝卧房行去。
沐玉見人走了,轉過頭來繼續照顧爐子上的湯藥。
另一邊,諸葛青雲推門而入,一眼就瞧見靠在床沿上看書的淩越之。
待看清他手裡的書時,不禁調笑道:“養傷你還這麼用功,不愧是我大梁的天鷹将軍。”
淩越之放下書,掀起眼皮看他,“你怎麼又來了,我這裡又不缺人照顧。”
諸葛青雲一改方才的笑臉,嘴角一癟,哭訴道:“還不你那寶貝黑鹫惹的禍!你将它關在我那一連多日,它見不着你,一到夜裡就放聲長嘯,撲通撲通鬧着要走,籠子都咬壞好幾個,你說,什麼時候将它接走!”
淩越之難得面露難色,“你再忍幾日,待我傷好些了,自會去接它。”
諸葛青雲見狀,搖着折扇,斜眼看他,“看來那木城小子很是稱你心意呀,值得你這麼為他周全。”
“你亂說些什麼。”淩越之出聲反駁,卻不禁垂下目子,掩住眼底的情緒。
諸葛青雲挑眉道:“若不是那木城小子害怕黑鹫,你為何要将它關起來?”
兩人的談話聲不大不小正好傳出門外,落進沐玉的耳中,她站在房門前,手裡的湯藥微微一顫,泛起一陣陣漣漪……
淩越之看向諸葛青雲,眼中帶點警告之意,“此事莫要再提,到時候,我自會去接黑鹫回來。”
諸葛青雲雙唇一張一合,嘴裡的話還是沒說出來。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
淩越之看向門口,道:“進來吧。”
沐玉推開門走進房内,先是同諸葛青雲行了一禮,随即行至床邊,“将軍,湯藥熬好了,趁熱喝吧。”
淩越之望了眼對面正在看戲的諸葛青雲,随即垂下眼來,點了點頭。
沐玉取出一塊綿帕墊在淩越之胸前,伺候他服藥,見人張口喝下了藥,她的目光閃了閃……
墨色攀上天際,愈來愈深,已至夜半三更時,軍營内無人聲,隻有偶爾穿過的巡邏腳步聲,還有零星的鳥叫聲。
北院寂靜無聲,院内無光,黑黝黝一片,隻有院外亮着些許火把,是給守衛照明所用。
今夜無月,更無星辰,連黑影落在南邊的窗門上,也不見半點蹤迹,隻見一根竹節穿破窗紙,白煙順勢鑽進房内,房門被悄無聲息撥開一道縫,黑影悄然探入。
沐玉蹑手蹑腳朝行至床邊,看着床上熟睡的淩越之,默了默,悄然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