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甯隻有片刻,不等兩人歇息平緩,人潮再次湧動,朝兩人肆無忌憚地撲了過來,沐玉隻覺得身後襲來千鈞力,猛地将她壓來,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她驚呼一聲壓着淩越之便倒了地。
“咚”沉悶一聲響,淩越之後腦磕到堅硬的青磚上,雙眉緊擰,還未來得及嗚咽一聲,雙目一閉,便沒了反應。
沐玉從人懷裡坐起身,見人雙目緊閉,毫無動靜,頓時一驚,伸手按至他頸間,發現還有脈搏,心中稍稍一松。
“淩越之,你怎麼了?快醒醒!”她拍着他的臉,不停呼喚,卻不見半點反應,憂色再次爬上眉間。
正在她摸着他的後腦,懷疑是不是磕傷了腦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沐桃的聲音。
“小玉兒,快走!”
沐玉聞聲擡頭,卻見沐桃背着老媪狂奔而來,身後還追着一群手持掃帚的藥童。
“滾出去,無禮之徒!”
“休要來我濟世堂搗亂!”
沐桃何時這般狼狽過,若不是她眼下患疾又背着一垂死之人,她早就将這假慈悲的醫館掀翻了去!
雖然心中有百般怒氣,可最終好手不敵雙拳,雙拳難敵四手,隻能被人狼狽趕出了濟世堂。
沐玉背着昏迷不醒的淩越之,怒視着身後的濟世堂,氣得胸廓上下起伏,半響才憋出一句窩囊話,“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就不信這麼大個城隻有這一家醫館!”
兩人罵罵咧咧轉身而走,一路沿街尋找醫館,經過一處巷角,迎面撞上一個人,滿身的草藥味。
沐玉摟住背上的人,堪堪站穩腳跟,一擡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同她撞上的是名女子,模樣不過二十,一襲粗布青衫洗得泛白,衣擺處沾了些泥漬,身後背着一個竹筐裝着滿滿當當的草藥,其中露出來的幾株草藥,還是她在清妙峰時常常見到的馬齒苋,此物有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的功效。
沐玉的目光停滞在女子身上,暗付道:此人背着滿筐的草藥,難道是大夫?
她正要詢問,誰知對方率先開了口:“你發熱有幾日了?”
女子的聲音清清淡淡,像酷暑時節的一杯清茶,不僅消暑還留香。
沐玉微愣,沒想到對方竟一眼看出她的病症,她看向女子的眼神亮了亮,“你是大夫?”
沐桃同聲而出。
女子的目光在幾人身前流轉,最後落在沐玉的臉上,輕輕點頭,“我是笙氏醫館的大夫,名叫笙禾。”
見人真是大夫,沐玉和沐桃臉上皆是一喜,趕緊道:“笙大夫,人命關天,還請你出手相救!”
——
濟世堂依舊門庭若市,方才那場混戰不過過眼雲煙,過了便過了,根本無人在意,硬要說在意,也是為濟世堂再添一道神醫難見的好名聲罷了。
一聲人命關天,笙禾便将沐玉一行四人帶進了自家的笙氏醫館,原以為幾人是染上了風寒,又或是什麼急症,沒想到一探脈,竟是那以人傳人的疠疫!
此病極險、極重,十傳十,百傳百,若不及時控制,這慈悲城上上下下不出半月,便成了一座死城。
沐桃聽完笙禾的診斷,腳下一軟跪坐在了床邊。
原先她們隻是猜測,沒想到真的中了招,她們對疠疫知曉的不多,隻知道這病兇險,卻不曉得竟這般駭人!
沐玉一将淩越之背至床上,便癱軟在椅子上,一聽此噩耗,登時從椅上跳了下來,連忙攥住笙禾的手,将人當成了救世主,這還是她第一回求人,雖然并不誠心。
“笙大夫,你可要救救我們啊!”
笙禾眉頭緊鎖,默了半響才道:“我行醫不久,學藝不精,不敢妄言......”
沐玉聽見人前半句話,目光一下黯淡。
“我母親自七歲時學醫,十五歲時便開始行醫,至今有二十餘年,不如等她回來再作細看。”聽見後半句話,她的目光頓時又燃起了希望,這心被吊得一上一下,着實折磨人,隻恨對方為何不一句話說完。
沐玉暫且放下心,這才問起淩越之的情況,“笙大夫,我...弟弟,他怎麼樣了?他前不久才撞到腦袋,這回不小心又磕到了後腦,他本就癡傻,我怕他......”
笙禾将目光落在躺在診床上的淩越之身上,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方才那一磕還好沒傷到要害,他腦中有淤血未散,壓迫了穴位,這才導緻癡癡傻傻,日後以湯藥調理,再施銀針刺穴,慢慢就會好的,隻是眼下他身患疠疫,不利于腦疾痊愈。”
沐玉心頭一緊,正欲說話,忽聽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阿禾,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