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司機這麼問,黎予青立刻擡起手臂,猛地把普曼商務車的隔闆按鈕摁下,無言看着隔闆緩緩升起,直至把滿臉茫然專心開車的司機隔絕開來。
死貧道不死道友。
黎予青折起臂膊收回手,這才看向了甯歲朝。
白月光本鬼雙手抱臂,坐在後座沒動,杏仁眼色澤淺淡,正冷冰冰地瞪着黎予青。一和黎予青對視上,男鬼就嫌棄地别開眼,“啧”了一聲:“沒想到撇開了那個混蛋,又被你纏上了。”
黎予青:“……”
他心力憔悴地發出疑問的聲音:“我們到底是誰纏上了誰?”
甯歲朝冷笑着指出:“是你自己要戴的。”
他這麼重複了兩遍,黎予青被恐懼侵占而僵硬的腦袋終于開始轉動,他将手背展示給甯歲朝看,試探地問:“你纏上我,是因為戒指?”
“不然呢?”甯歲朝乜他一眼,“你以為我失心瘋到想跟着你?我是死了不是瘋了。”
也是,依原主和白月光惡劣的關系,甯歲朝不對他落井下石都算好的。
男鬼怼完黎予青,就失了興趣,意興闌珊地望着車窗外一掠而過的街景。
其實抛開蒼白沒有血色的皮膚不談,白月光到底是白月光:細軟的黑發微微搭着,有些長的額發掩了潋滟生波的眼,清秀,幹淨,讓人想起不曾凋零的春。
黎予青暗暗打量了一番,又摸摸自己的臉。
作為自覺性取向為女的男性,黎予青還是更欣賞原主這張更為秾麗的臉。
他下意識摸了摸臉,冰涼的銀圈碰在臉上,泛起冷意。
黎予青回過神,問男鬼:“我把戒指還給你,你能離開麼?”
想了想,黎予青貼心加上還給主角攻的選項:“或者給顧榆檀,你倆快活去?”
提到“顧榆檀”這個名字,甯歲朝眼底凝成的寒冰比剛才還凜冽:“你敢?”
看來,白月光和主角攻的關系并不好。
……原來是顧榆檀單戀啊。
黎予青退讓:“行,不給。”他無奈道,“但你總要給我一個解決方案吧。”
說着他就低頭要取戒指:“我看你還能坐上車,應該是能碰到一些東西的;那我把戒指直接給你,應該也不是不行……”
素圈從勒得略微發紅的手指上摘下,黎予青擡起頭,沒說完的話堵在了喉嚨口。
人、不對,鬼呢?
靈光一閃,他低頭再次戴上了戒指。
果然,甯歲朝又一次出現了,坐在原位,雙腿交疊,正冷漠地看着他。
黎予青眼睛亮了亮,再度試着取下戒指。
甯歲朝消失了。
他戴上戒指,甯歲朝出現了。
黎予青就像見到了什麼新奇事物,取下又戴上,戴上又取下,他眼裡的甯歲朝就像低幀的定格動畫,消失又出現,出現又消失。
黎予青玩得開心,對面的鬼一直都沒吭聲。
終于,黎予青停下了反反複複,覺察到車内不對勁的過分安靜,便小心翼翼擡頭去看甯歲朝。
果不其然,青年黑着臉,像看傻逼一樣看着他,周身黑氣仿佛要張牙舞爪地冒出來,磨着牙根罵他:“你是不是有病?”
黎予青滑跪,低眉順眼:“錯了。”第一次看到這麼不科學的場面,有點刹不住車。
他認錯認得太快,弄得黑臉的青年微微一頓。
太奇怪了。
黎予青被他罵,不該是這種反應的。
甯歲朝記得,生前每次見到黎予青,女人都是猙獰到五官扭曲,拔高聲調惡意地貶低他,嘲諷他,像個小醜上蹿下跳。
偶爾安靜下來,皺起眉毛挑剔地打量他,就像在審視一件不值錢的商品,表情和現在沒什麼區别。
想到以往黎予青的惡劣行徑,甯歲朝腹部就開始湧上難受的感覺,忍不住犯惡心。
但面前的黎予青卻揚起淡淡的笑,還帶着一絲玩太過的歉疚:“我馬上把戒指取下給你——”
他的話倏地又收住,目光凝在小拇指上:素戒根本取不下來,如同焊死了一般。用力去拽,除了疼痛感,再無其他動靜。
黎予青一怔,他困惑地擡眼看向甯歲朝,青年眉眼蒙着陰霾,嗤了一聲。
“這是你做的?”觀察對方的反應,黎予青就立即得出了結論。
“對。”
甯歲朝近乎平淡地承認了。
黎予青不是叫他别纏上她嗎?那他偏要纏上她。
青年揚起愉悅的笑,眼底卻不見笑意:“黎予青,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叩門。你那麼喜歡用下作手段對待我,你做這些的時候就應該想到……”
“遲早有一天,你會自食惡果。”青年直直注視着黎予青,恨意在眸裡翻湧,“在沒有親眼見證你是如何墜入深淵之前,我不會選擇離開。”
黎予青:“……”
黎予青平靜地“哦”了一聲:“行。”
甯歲朝:“?”
濃烈瘋狂的恨意驟然消散,甯歲朝沒忍住脫口而出:“你不心虛?你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