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那假母親還很不信邪地問：“你為什麼不選擇原來的世界呢？那裡可沒那麼多紛擾。”

黎予青油鹽不進：“是做一個小有資産的少爺還是當一個攢不到錢的牛馬，我自有判斷。”

假母親又問：“哪怕這個世界對于你來說，可能是虛幻的？”

“她”問完這句，黎予青便眉梢一挑。

那人嘴角勾起，還以為這一句問話總算是戳到了黎予青的心窩子，卻聽見接下來這家夥反問：“所以，你覺得這個世界對于你來說，是虛幻的嗎。”

看似是一句問話，實際多了幾分笃定的疑問。

審視的身份驟然轉換，男人冷淡的黑眸中醞釀着探尋。

幻境裡利落的黑發讓他的目光更加冷厲，看得對面那人動作微微一頓。

“這句話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你自己。”那人冷硬地回答道。

“哦，”黎予青爽快地說，“我覺得是真實的，那又如何？”

那人：“……”

手微微扣在下巴下，男人目光裡早沒了剛才的脆弱，直直望着對面長着他母親面皮的人，他隻有想要揭開“她”真面目的欲望：“對了，你到底是誰呢？顧榆檀？應該不可能；那結果隻有一個了，你是陸——”

他的推斷還沒有說完，對面猛地打斷他：“這不是你能随便猜測的場合。”

黎予青淡淡地“哦”了一聲，并不搭理對面人的警告：“那就是我猜對了，陸先生。”

“他母親”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母親”，不，陸柘沉褪去了僞裝，臉上早沒了虛僞的笑容，冷聲道：“這可是我的幻境，你在這裡這麼嚣張，沒有想過後果嗎？”

黎予青輕輕一笑：“陸先生，如果您真的能在幻境裡對我動手，你早就動手了。——但是你沒有。”

男人笑得戲谑：“我想，您應該是不能動手的吧？”

“……”陸柘沉又一次沉默了。

在這個幻境裡，他沒了自己在現實世界的遊刃有餘。

黎予青有點詫異，他意識到這處幻境應該是對所有人都有禁制。

但很快，陸柘沉也笑了起來：“我不得不承認，黎少爺很聰明，猜到了很多事情，比如……歲朝在我這裡的事情，想必你很清楚。”

他一說到這裡，黎予青目光乍冷，神色也愈發冰涼。

陸柘沉卻狀似看不見一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猜猜，我會對他做什麼呢？”

黎予青磨了磨牙根：“你試試。”

陸柘沉彎起眼：“那黎少爺還是跟我好好坐下來，平和地談一談條件，如何？”

“那就不用了。”黎予青說，“我想，我們在現實裡撕破臉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陸柘沉說：“你就不怕我對他不利。”

“我覺得你不敢。”黎予青敲了敲桌面，眼尾莫名帶上了些許譏诮的意味，“就像這個幻境一樣。”

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小偷終究是小偷，哪裡敢做什麼狂妄的事情呢？”

陸柘沉眼睛沉下來了：“你說我是小偷，那你這個外來者有什麼資格罵我呢？”

他知道黎予青這句話在罵什麼，陸家之所以能起死回生，還能在起死回生之後過得順風順水，無非就是挪用的小說主角的氣運。

——是的，陸柘沉自己也看到了那一本書。

但不同于黎予青來自于另一個世界，陸柘沉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可他把那小說翻來覆去讀了個遍，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但他卻發現自己擁有了一個能力：可以竊取來自小說主角的氣運，比如顧榆檀的，比如魏明然的，比如洛希的，比如……甯歲朝的。

在竊取了一小點之後，沒有被世界意志發現的蛀蟲越來越興奮，随後越來越大膽：也許，他可以試試将一個人作為他的氣運容器，将其的氣運永遠為自己所用。

所以，陸柘沉盯上了早死的白月光。

反正都要死了，把氣運全部給他用用，不好嗎？

看到陸柘沉的反應，黎予青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懶得讓他更急，黎予青選擇敷衍：“啊是是是，我沒資格。”

陸柘沉冷笑：“黎……”

他話還沒說完，黎予青忽然自言自語道：“時間好像到了。”

男人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陸柘沉，随後淡淡一笑：“陸先生，下次再見。……希望我們下次見的地方，可以是監獄裡，好嗎？”

說完這一句，還沒等陸柘沉反應過來，幻境就驟然坍塌！

“你……！”幻境消失前，陸柘沉稍有些失态，氣急敗壞地看着黎予青。

黎予青也冷笑：“不要小看你的對手呀陸先生，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找外援的！”

他又不是傻逼，怎麼可能一個人單槍匹馬和陸柘沉對上？時代變了！

*

夜深人靜時，酒店的卧房裡，男人猛然睜開眼睛，他一摸額頭，全是冷汗。

胸口起伏很快，男人望着天花闆良久，才平複了急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