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說着,像是要把自己的底褲都倒幹淨。
雲青岫打斷他:“你師尊平日裡經常打發你出來采集靈草吧。”
方清和大驚:“诶,的确如此,道友是師尊舊識?”
她隻搖搖頭,這孩子和他那金口難開的師尊簡直天差地别。
魑魅再次撲來,雲青岫面不改色一劍揮去。
系統又一次瘋狂尖叫。
“砰”一聲,煙粉色霧氣炸開,門外的警示銅鈴叮當作響。
劍光璀璨劃過,築起一道結界隔絕粉霧與美人面散發的香氣。方清和後頸衣領一緊,被拽着從窗外翻出。
窗外是無邊無際的夜色,沒有建築,隻有一輪圓月懸在黑幕。
唯有這座花樓亮如白晝。
雲青岫提着他如影子掠過無數窗棂,尋找熟悉的氣息,身後已有許多魑魅循聲而來,張牙舞爪很是瘆人。
忽的,幾聲細碎談論被夜風卷到耳邊。
“嘻嘻嘻……花魁娘娘挑中了一位客人。”
“也不知是何等的絕世,竟能入娘娘的眼~真想一同快活快活。”
“啐,娘娘相中的你也敢想,不要命啦!”
冷風簌簌拂面,肌膚下的怪異灼熱漸漸遊動。
雲青岫身形一凝,指間掐出靜心訣,強行以靈力鎮壓翻湧氣海,随後拎着方清和無聲溜入花樓底層。
某扇不起眼的門忽然打開,蒼白怯懦的少女探出頭來,焦急地招手。
門後,藍天流雲,小溪潺潺,簡陋茅草屋靜立。
方清和捂着胸口大喘氣,心還在怦怦跳,他拱手對少女道:“在下方清和,蓬萊宗醫修,多謝道友相救!差點就被那群妖物給吃了。道友也是誤入此處嗎?”
少女搖搖頭:“我叫徐月,姐姐們都叫我小月。我是樓裡的人。”
雲青岫緩緩打量四周,道:“你怎麼會有芥子器?此物并不常見,金丹以上修士才可用。”
“這不是我的東西,是一位很厲害的仙君傳給我的。”徐月輕聲細語解釋道,“我沒有惡意,如果兩位仙君信不過我,可以将我綁起來。”
“你在樓上傳消息給我,想帶我們出去。”雲青岫溫和道,“助人出逃的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身上的傷也是因此而來?”
先前被潑水時,徐月飛快在她掌心寫了“一樓”二字。
徐月呐呐點頭,不停揉搓衣角,“嗯……我的火可以把外面的結界燒開一點,隻能維持很短時間。”
說完,她掌心向上,一朵弱小赤焰不斷跳躍。
雲青岫瞳孔一縮,這樣的火焰,她上輩子見過,在那隻脾氣暴躁的朱雀手裡。
南明離火,朱雀一脈的神火,能掌握的朱雀後裔寥寥無幾,幾乎都是純血。
離火能燒盡世間一切妖物邪祟魑魅魍魉,能燒開虛境并不出奇。
但這她朱雀氣息很淡,并不是純血。
方清和被繞得有點糊塗:“诶,在下記得這座花樓已被燒毀,裡面的人都……你說自己是這座花樓的人?”
徐月靜默片刻,聲音更低:“是,花樓裡的姐姐們都死了,隻有我活了下來。”
少女平靜叙述過往。
她自出生起便沒見過父親,娘親是極漂亮的花魁,但有些瘋瘋癫癫。瘋起來時,常常想要掐死她,颠三倒四重複着同樣的話語。
“你說過會回來的!薄情負心……該死、該死!”
“小月兒,這地方會吃人,娘把你掐死好不好?死了就不難受了,很快的,你不要怕,别怕……”
但娘親清醒時,總會垂淚撫摸她身上的傷,摟着她無聲痛哭。
花魁的女兒是見不得光的存在,是花樓鸨母發了善心,徐月才得以降生在世上。
但從記事起,她便不能喊娘親,隻能作為樓中的小侍者,看着娘親房中的客人來來往往。
這座開在仙州的花樓,裡面是一群漂亮的凡人女子,像盛放又廉價的花,開敗了便再換一批。
她們都很喜歡徐月,會給她買糖,撲流螢,偶爾能從客人手中讨到修行的典籍也給她……
但唯獨不教徐月塗脂抹粉。
“小月兒,像我們這樣的人,漂亮是毒藥。”
徐月見過太多衣冠楚楚,花樣殘忍的修仙者。
凡人嘛,蝼蟻般的存在,在蝼蟻面前自然不需要僞裝。
直到,一個修士意外死在了樓裡。
侍奉他的女子碰巧開了靈脈,引氣入體,趁他松懈拿起法器将他一刀穿心。
足足砍了幾十刀,砍到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這件事瞞不住花樓裡的其他女子,她們沒有聲張,默契地将其沉入了後院池塘。
徐月的聲音很輕:“他資質不好,修為也不高,但他是兌澤城中一個仙門的長老獨子。”
“那天夜裡,一群修士找上門,想抓出動手的人。娘親和姐姐們把我塞到水渠裡,不許我出來。”
“他們逼問兇手是誰,可沒人答。問一遍,殺一個。一直到最後,也沒人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