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方清和帶着徐月登門拜訪。
雲青岫披着素白外裳,唇色淺淡,眉眼間纏繞着淡淡的倦怠之色。
一縷如涓涓細流的靈息順着她的靈脈遊走。
方清和眼睛瞪得像銅鈴,急得抓耳撓腮,自言自語:“不對呀,這不對……怎麼可能呢!”
“我師尊怎麼了?”裴宥川的面色瞬間陰沉。
方清和連忙回神,收回靈息,“仙君靈海有缺,靈脈稍有破損,靈脈倒是不難辦,隻需細緻修補就能完好如初。但我學藝不精,無法修複破損靈海,這得我師尊出手。”
“而且,我看仙君的靈海似乎是天生如此?”
雲青岫點頭。
方清和的世界觀飛速坍塌又光速重建,顫顫道:“那、那你是怎麼破開虛境的?”
一個靈海破損,無法燃燈的的金丹修士怎麼可能打赢堪比化神的虛境之主?
而且他明明記得,雲青岫從芥子器離開時還是金丹初期,這打了一架,竟然破階了。
這是人嗎?
雲青岫微笑:“大概是運氣好?”
“……哈哈,仙君真幽默。”方清和很有眼色不再追問,掏出随身攜帶的金針,開始為她施針修複靈脈。
涉及到專業時,他話便少了,俊秀面容滿是專注。
金針化作流光沒入靈脈,一針一線細細修補。
雲青岫認出這是蓬萊宗醫聖的靈樞針法,極考驗修習者的耐性與對神識的掌控力。
不多時,方清和的額角滲出細密汗珠,金針被召回匣中。
“靈脈已修複,但仙君這一戰消耗巨大,有些虧損,稍後我熬了藥送來,喝上三日就好了。”
雲青岫身上隐隐的靈脈滞澀感消失,她活動了一下四肢,笑道:“好多了,多謝方道友,不如你寫下藥方,不必勞煩你每日跑一趟。”
“不麻煩不麻煩,這救命之恩……”
話還未說完,一雙柔和含笑的眼眸将他死死盯住,裴宥川溫聲道:“身為弟子,師尊身體不适理應侍奉,多謝方道友好意,我會親自為師尊熬藥。”
“親自”二字語氣加重。
方清和下意識咽下唾沫,呐呐道:“啊、啊,那我便寫下藥方。”
在他寫時,雲青岫看了眼拘謹坐在一旁的徐月,溫聲問道:“身上的傷如何了?”
“有仙君給的藥,方道友昨夜還為我診治,已經好多了。”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可有想好拜入哪個宗門?”
徐月下意識絞着洗到發白的衣擺,再三猶豫後,鼓起全部勇氣開口:“仙君,我……我可以跟着您修行嗎?”
滿室寂靜。
裴宥川的臉色瞬間陰沉。
千防萬防,防了一個還有一個!
雲青岫輕笑:“怎麼想跟着我修行?你是朱雀血脈,又能掌控南明離火,應該拜入西洲乾天城的乾山才是。”
乾山,九宗之一,實力在仙盟中位列前三,弟子都為擁有朱雀血脈之人。
“在虛境中,仙君剛見面便為我溫養靈脈,還破開虛境,對我有救命之恩。娘親說,做人要知恩圖報,我、我很會打雜的,仙君有什麼活都可以給我幹。”徐月急急道。
“乾山……我不想去。背棄我娘親的修士,就是乾山的人,我不想去。”
方清和插話道:“徐道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蓬萊宗,我們蓬萊宗内的人友好随和,嚴于律己,作風端正,我可以即刻用傳音玉簡聯系師尊,問他願不願将你收入門下。”
面對如此熱情的善意,徐月有些無措,輕聲細語拒絕了。
方清和瞬間萎靡。
徹骨寒氣忽的從後背生出,徐月一怔,擡頭撞入那雙冰冷昳麗的眼眸。
少年站在雲青岫身後,似笑非笑,像盤旋豔麗的毒蛇,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亮出利齒。
裴宥川漫不經心瞥了徐月一眼,當初他步步算計,才得以留下,師尊不可能輕易留下來路不明的朱雀後裔。
若是留下,他就……
“好。”溫和含笑的聲音驟然打破滿室沉寂。
“我正要建立宗門參與仙門大比,還差一人。仙門大比後,若有更好的選擇,去留都随你。”
雲青岫一錘定音,将徐月留下。
但她的行李還在客棧中,方清和開好藥方,主動提出送徐月回客棧收拾東西搬過來。
臨走前,他添加了雲青岫的傳音令。
“鹹魚”二字映入眼簾,方清和撓撓頭,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兩人一走,小院靜得隻有風過竹林之聲。
雲青岫倚在竹窗下的美人榻上,背靠軟枕,準備小憩一會,見裴宥川紮根般站在原地,提醒道:“宥川,你今日還未練劍。”
片刻後,少年轉身,神色與往常沒什麼不同,隻是烏黑睫羽下的黑瞳格外幽深。
輕緩腳步聲逐漸走近。
他微微俯身,睫羽低垂,手掌按在美人榻的方幾。陰影落下,像是将雲青岫攏在懷中。
“師尊要收徒?”嗓音冬夜雪絮,很輕柔,透着股冷意。
另一隻手拂過雲青岫散落在頸側的發絲,絲絲縷縷的癢意掃過脖頸,她擡眼的瞬間,扼住了裴宥川的手腕。
少年彎了彎唇,柔聲道:“師尊發上沾了一片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