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岫側目,他指間果然拈着翠綠竹葉。
她沒放手,隻是平靜擡眼看裴宥川,道:“若為師真想收徐月為徒,如何?”
咔嚓——
竹葉在指間碎裂,被裴宥川用力攏住,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擠出無比生硬的笑容:“她來路不明,隻是哀求兩句,師尊便對她心軟了嗎?”
“你在質問為師?”
嫉妒、憤怒、委屈重重情緒交織,逼得少年眼尾洇紅,他幾乎将牙咬碎,擠出四字:“……弟子不敢。”
墨玉似的眼瞳蒙上淡淡水澤,那點殷紅像揉碎的胭脂,無比绮麗。
……最見不得别人哭。
雲青岫在心中歎氣,到底是少年心性,什麼都要争。
她松開手,溫和道:“為師沒打算收徐月為徒,隻是暫且收為内門弟子,仙門大比後,她會有更好的選擇。”
“況且,收她入門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
“你這個年紀還是該多與同齡修士相處,徐月心地純善,入門後你就是師兄,要好好照顧師妹,明白嗎?”
裴宥川的心情原本肉眼可見好起來,但聽見最後一句時,如雲霄飛車又掉了下去。
可事已成定局,他隻能應下。
少年走時帶起一陣風,雲青岫單手支額,無聲輕歎。
系統觀察許久,得出結論:“你這徒弟有些偏執。”
“誰說不是呢。”她順勢癱在美人榻上,以手擋光,“這于修道無益,得想個辦法,磨一磨他的性子。”
…
徐月搬入了小院,沒有拜師,依然叫雲青岫仙君。
她步入煉氣期不久,還未擇道。
朱雀一族擁有離火,在煉器與煉丹一道擁有天生優勢。思考一夜後,徐月選擇修丹道。
擇道當日,雲青岫待徐月買了法衣法器,添置許多日用。
然後獨自兌澤城的宗門管理處提交了建立宗門的資料,并繳納了五千靈石作保證金。
本就不鼓的錢包更癟了。
她不擅長取名,胡亂填了個“流雲宗”上去。
好在手續并不複雜,雲青岫順利拿到了宗主令。
【經檢測,支線一已完成,獎勵發放中】
袖中悄無聲息出現一枚乾坤戒,裡面是一萬靈石,正好是報名仙門大比的費用。
雲青岫在心裡蛐蛐系統摳門,戀戀不舍将乾坤戒遞出,道:“麻煩為我辦理一下報名仙門大比的手續。”
負責修士:“???”
她反複确認雲青岫的神情,又清點乾坤戒中的靈石,才确認這不是在開玩笑。
“這、這……隻有三個人,圖啥呀?妹啊,你聽我一句勸,小宗門去就隻能湊熱鬧,啥玩意也撈不着,交這麼多靈石,奪浪費呀。”負責登記的修士是個圓臉女人,操着一口令人親切的腔調,苦口婆心勸道。
雲青岫對她的善意回以淺笑,道:“帶弟子們去見見世面,不浪費。”
圓臉修士搖頭歎氣,麻利辦理好手續,遞來一張流光溢彩、紅底金紋的邀帖,上有仙盟徽記。
離仙門大比還有近兩個月。
雲青岫在小院裡安心養傷,規劃着接下來的行程,并每日以神識覆蓋四長老留下的乾坤戒。
徐月搬來後,很積極地幫裴宥川幹各種雜活,以報雲青岫的收留之恩。她本就在花樓中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雜役,做起這些得心應手。
但裴宥川極度厭惡她。
徐月從第一日就知道。
她在花樓長大,天性敏銳,見慣人心,對情緒格外敏感。
裴宥川在雲青岫面前,對她還算溫和,但在私底下從來都是一臉漠然。
面對她主動示好時,少年指間薄刃似銀蝶飛舞,隻陰沉沉瞥了她一眼。
折射的銀光明晃晃掠過徐月的脖頸,她噤若寒蟬,再也不敢主動到他面前。
在刻意保持距離下,日子過得還算相安無事。
很快,徐月注意到雲青岫似乎在有意疏遠裴宥川。但說疏遠又不太恰當,她依然每日指點他的劍法與功課,言語溫和,隻是少了幾分親近。
裴宥川愈發陰晴不定。
搬入小院的第五日,雲青岫的舊傷徹底痊愈。
徐月掃完落葉,經過竹屋的轉角處時,無意撞見青衣少年端着一碟糕點伫立,望向雲青岫所住的竹屋,神色難辨。
“你,送過去。”裴宥川冷聲道。
徐月被吓一跳,手中掃帚落地,頗有幾分受寵若驚。
“我、我去送?師兄為何不親自去送,宗主會更高興的。”
裴宥川神色更冷,嗤笑一聲:“高興?師尊如今不想見我。”
徐月撿起掃帚,認真道:“在虛境中,宗主将我與方道友留在芥子器中獨自出去,是為了尋師兄。我在虛境中見過許多師徒,生死關頭,互相踩着對方屍骨想要逃出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我就是想說,宗主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又對師兄這樣好,不會不想見你的,想必是有什麼誤會,解開就好了。”她仰頭看着裴宥川,抿唇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