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芥子舟上載滿了前往仙門大比的各宗門弟子,客房十分緊俏。
夜風徐徐吹入,雲青岫倚着靠窗矮榻,一頁頁翻過書冊,猶帶濕意的長發鋪散逶迤。
她穿着素袍,棗紅腰帶也系得随意。倚在月色下,像随時要乘風羽化。
少年推門而入,鼻尖綴着汗珠,顯然是剛練完劍。
每日揮劍上千次,再練三遍她親手編撰的劍譜。這是他的日常任務。
溫熱修長的手攏起烏黑發絲,裴宥川半彎腰,笑吟吟道:“師尊長發未幹就吹冷風,明日要頭疼的。”
柔軟布巾一點點絞緊濕潤發絲,擠出水分,再用玉梳細緻梳理。
他力度适中,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又不是凡人,哪有那麼嬌貴。今日侍者說可以多加些靈石,騰出一間空餘客房來。”
“師尊要趕我走嗎?”裴宥川垂下眼眸。
雲青岫最受不了他小狗似的,歎氣:“這張矮榻略窄了些,睡着不舒服。”
“弟子不需要睡覺,打坐足以。”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黯然,“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擾了師尊清淨?”
雲青岫差點忘了,隻有自己喜歡睡覺。她半是無奈半是笑道:“依你,不願意搬便不搬吧。”
裴宥川輕輕梳理烏發,唇角微翹。但瞥過話本上的幾行字,令他生厭的名字跳入眼中時,唇角立刻垮下,強烈的恨意與妒意湧上,“……師尊似乎很喜歡看謝宗主的話本。”
雲青岫又翻過兩頁,随意道:“還好,算不上喜歡。”
隻是寫謝倦安的話本格外多,随手一拿,十本裡六本都是他的,隻好湊合看看。
她忽然歎了口氣。
論壇刷多了,偶爾也想刷劇打遊戲,還是現代好啊。
裴宥川的眼神一點點陰沉下去。
師尊一定是在想姓謝的賤人,哪怕過去百年,心裡仍有他的一席之地,否則為何會無故歎氣?
他陰恻恻盯着雲青岫手裡以及桌上的話本,十指穿插在發間,輕輕按壓揉捏。
伴着徐徐夜風,雲青岫的眼睛漸漸合上。
“……師尊?”
矮榻上的人氣息平穩悠長,已經睡沉了。
裴宥川垂眸盯着雲青岫手中的書,一點點抽出,五指并攏,書冊化作灰燼。
桌案上的也沒逃過一劫。
他漫不經心彈了彈指尖。
若是明日被問起……就說茶水打翻,書冊全濕了。
“師尊真狠心……”裴宥川俯身拈起一縷長發,深深聞嗅,妒意瘋狂叫嚣滋生,“殺你之人都記挂着,卻獨獨不記着我。”
他摩挲着那縷長發,凝望沉睡面容,唇角彎起,聲音重新變得愉悅。
“沒關系,那些礙事的人,都會一個個消失。師尊隻需要看我就夠了。”
…
小半月後,芥子舟抵達北洲艮山。
四洲八城,以艮山為首。城内崇閣巍峨,層樓高起,遠處的蒼山靈氣濃郁,華光萦繞,正是太上劍宗所在。
蒼山腳下,建築群連綿起伏,是曆年仙門大比的舉行地點,靈宮。
靈宮山門外的長階站滿了人,需要遞出邀帖等待仙盟修士核驗身份。
如今妖魔頻頻作亂,衆人擔憂大比中混入妖魔。
查得仔細,等待時間便久了,窸窸窣窣抱怨聲四處響起。
一張邀帖遞來,核驗修士頭也不擡接過,依次核對宗主令,所到人數。
核驗時,一艘華麗飛舟堂而皇之飛入靈宮,無人阻攔,船身徽記似首尾相連的陰陽魚。
能直接進入靈宮的,隻有仙盟中地位最高的九派。這個徽記雲青岫沒見過。
“這是哪個宗門?”她敲了敲系統。
“玄元宗,是仙州的新興門派,頂替了長明宗成為新九派之一,擅長煉丹與控制類術法。”系統一闆一眼科普。
曆年仙門大比,即使是太上劍宗都需嚴格查驗,現在竟不需要了?
核驗修士将雲青岫遞來的邀帖翻來覆去地看,瘋狂揉眼睛,反複核對,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宗門人數三人,參與仙門大比人數也是三人??”
這一聲惹得無數修士看來。
面前的青衣女修姿容冷清,神色卻很溫和,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呃,不是,我還是頭一回見到人數這麼少……”他将邀帖與一塊入住玉牌遞回,“流雲宗,入住靈宮西苑。”
靈宮為前來的仙門百家提供住宿,分東南西北四苑,按宗門實力入住,其中西苑最為偏遠。
旁邊傳來一聲譏笑:“哪來的冤大頭,三人參賽,來靈宮一月遊麼?”
青年抱臂下巴微仰,細眼薄唇,穿着深紫校服,滿臉高傲氣。
從腰間玉牌看,是合歡宗内門弟子。
他與核驗修士打了個招呼,堂而皇之步入靈宮,意有所指道:“李道友辛苦了。這年頭,什麼阿貓阿狗也能混進來。”
話音剛落,青年後脊發麻,回頭對上一雙深幽黑瞳。
“铛!”銀光出鞘半寸,裴宥川似笑非笑盯着青年。
劍刃被素白的手壓回劍鞘,雲青岫神情依舊溫然,微微一笑。
“此次仙門大比,流雲宗必奪前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