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川垂眸應了聲好,乖巧退了出去,還掩上房門。
“你知道我死後,扶光的去向嗎?”雲青岫問。
“你那徒弟……”彌珍歎氣,“你死之後,他提劍殺上劍宗,傷了許多同門,被謝倦安和衆長老制服,受了鞭刑後,被廢了劍逐出劍宗。謝倦安命仙州不得再提起你師徒的名字,将一切存在過的痕迹都抹去了。”
“自此之後,再也沒人見過他。”
滿室沉寂。
雲青岫握着茶盞沉默了許久。
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無處可尋。
這是她當初起卦算扶光下落,得出的結果。
“我幫你找找他的下落。”彌珍拍拍雲青岫的肩。
雲青岫最終搖搖頭:“罷了。”
如果真的還在,按扶光的性格,不會消失三百年杳無音信。
彌珍了然般笑笑:“行吧,你總是那麼放得下。要是我哪天死了,怕是騙不到你一滴眼淚。”
“去去去。”雲青岫輕踹了她一腳。
彌珍靈巧避開,灑脫道:“走了,用得上我的地方,傳音令聯系。”
…
仙門大比結束,各宗門沒有在靈宮久留,許多都乘坐芥子舟走了。
流雲宗建宗後,還沒來得及選址。
一舉奪魁後,流雲宗有了遷至北洲艮山的資格,連宗門選址都被安排好了。
位于艮山北部,離蒼山不算遠,坐落在翠微山的靈礦脈上。
青山綿延,山門古樸大氣,上書流雲宗三字。
宗門基礎設施一應俱全,亭台樓閣殿宇具備,主峰上有一汪靈泉,雲青岫對此很滿意。
隻是,偌大一個宗門,隻有宗主和兩位弟子,實在是有點寒酸。
雲青岫帶着徒弟們在宗門内閑逛,琢磨着要怎麼把宗門徹底建立起來。
等她将來任務做完離開修仙界,還能給徒弟留些遺産。
遺産聽起來怪晦氣的,但雲青岫一時半會也沒想到更合适的詞。
“宗主,青山宗在山門外等候,想見您一面,有事相商。”
一位雜役打斷了雲青岫漫無邊際的神遊。
山門外,洛雲語和百裡竹領着三位弟子在等候。
一見雲青岫,三位弟子都擡不起頭來。
趙文鏡帶着師弟師妹朝雲青岫深深作揖長拜,羞愧道:“多謝雲宗主在秘境中的救命之恩,我與師弟師妹沒齒難忘。我代師尊向您道歉,實在是對不住……”
雲青岫挨個把人拉起,溫和道:“不必為旁人的錯過感到羞愧。”
宣黛眼圈一紅,忍不住喊道:“小師叔……”
這樣好的人,本來是他們的小師叔,可是陰差陽錯,再也不可能了。
想到這件事,少女少男們便難受得不行。
洛雲語越過弟子們,摸摸他們的腦袋道:“好了,像什麼樣子。”
三人垂頭喪氣退至一邊。
洛雲語望向雲青岫,神情複雜,輕聲道:“秀秀……你還記得師姐嗎?”
溫柔秀美的面容,柔和的聲音。
她像一枚引子,讓雲青岫神魂融合後缺失的記憶蓦然浮現。
記憶裡,雲秀生來便是神魂殘缺之人,天靈根入仙骨,卻靈海有缺,并且形同稚童。
但老宗主異常憐愛唯一的女兒,為防止有心之人盯上她的天資,将她藏在宗内後山悉心養到十歲,除三位弟子,無人知道她的存在。
并在仙逝前,特意囑咐三位弟子要善待雲秀。
新宗主段卓野心勃勃,腦子卻有限,整日琢磨着和大宗門搭上關系,很快将青山宗并不豐厚的底蘊耗空。
段卓搜刮了老宗主留給雲秀防身的所有法器丹藥,衣食住行也大打折扣。
二師姐洛雲語貼補靈石,擔起繼續照顧小師妹的責任。陪她玩花撲蝶,捉流螢,講故事。
三師兄百裡竹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忙着在外為青山宗奔波,賺取靈石貼補宗門,隻要回來,都會為雲秀帶一份禮物。
雲秀在青山宗平安長到十九歲。
段卓為了仙門大比的參賽資格,把她賣給了合歡宗長老。
雲秀懵懵懂懂被帶上飛舟,身後洛雲語追來,卻被段卓攔下。
飛舟疾馳,帶着哭腔的喊聲很快被抛遠,與此同時,飛舟之上的雲秀再次睜開眼睛,神色清明溫和。
從這時起,雲青岫神魂融合,徹底醒來。
但畢竟是神魂殘缺時的經曆,對雲青岫來說,像霧裡看花般不真切。
默然片刻後,道:“記得,但從前的記憶,有些模糊。”
洛雲語與百裡竹和段卓不一樣,是心地澄澈之人,隻是可惜宗主不是個東西。
雲青岫心中微歎,随後遞去一個豐厚的乾坤袋,裡面裝有大筆靈石和各種靈器法寶。
“多謝師姐師兄從前對我的照顧,還請收下。”
洛雲語與百裡竹對視一眼,都沒有接下。
“如今看你一切都好,我也安心了。青山宗将要并入合歡宗,我們明日便要随合歡宗的芥子舟離開了。秀秀,要好好照顧自己。”
洛雲語溫柔笑笑,沉默着幫雲青岫整理了一下鬓發,又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的手掌并不柔嫩,有修煉留下的薄繭,但很溫暖。
百裡竹将一把靈光流轉的劍遞來,神色依然冷冷淡淡,“老宗主留下的劍,給你。”
頓了頓,他又補一句:“我很會打架,以後遇到事,可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