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地的部分宗教體系中,認為由亞當所剖出的肋骨構築了夏娃。
這宇宙間最違反常識、最不受束縛的星艦切割下自己身體的部分,以存儲的九十份構建樣本為基礎,像活體3D打印機那樣,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夏娃。
她并非懷抱着愛與美的附庸,而是真正亟待出籠的惡獸。
新生之物脫離母體的懷抱,落向大地,落向無名的紅海之畔。
“我們要拉升了。”
收到通知的朗沒有一絲猶豫,法赫納的描述令他閃過一絲不确定的疑問,但仍選擇在第一時間将操縱杆完全踹直。
“會有點颠簸。”
事實證明不是“有點”,而是滾筒洗衣機般的颠簸。
輕型飛艇突然停止糾纏,自三角合圍的陣型中急速脫出,當場調轉方向直插天空。
“他想跑。”
獵犬隊長在一瞬間做出預判,扔下手中的重火炮,兩步擠到駕駛室位置。
“封閉艙門,全速前進。”
“輕型飛艇無法突破大氣層,他們隻能在近地範圍内活動。”
被推開的駕駛員給領隊讓位,語速飛快地做出說明:“他跑不了太遠。防禦壁即将閉合,他甚至無法脫離平流層。”
然而塔娜沒有理會對方。
嗅覺太過靈敏的尋血獵犬有自己的判斷。K31的五人小隊求助消息實際上并沒有發送成功,過度靠近阿卡夏的同源者讓他們的電子通訊設備全數出現故障。
但作戰經驗豐富的一方時刻關注着每一組行動單位,在其中幾位成員斷開連接的瞬間,塔娜便放棄等待進一步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攜大部隊趕來。
優秀的獵手會在對方的預判倒計時清零前,将獵物堵在洞窟中。
無論叛逃者作何打算,塔娜的直覺預警對方即将脫離戰場。
她要将亂竄的飛鳥徹底轟下來。
近百年來最為年輕的前任艦隊長在操縱飛行器方面,有着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在三架配備着武器的專職巡邏艦之間硬是無傷殺出一條路。
如果放任男人在這裡逃走,下一次想要抓住逃犯會變得難如登天。
而小飛艇已經将動力源扭轉到最大阈值,朗穿戴着外骨骼肌的那條腿幾乎将控制閘踩碎,死死地推進到底檔。
他身上的僞裝在緩慢融化,但自己沒有覺察。
男人繃緊的臉上沒有畏怯,那隻眼睛中燃燒着金色的火,像是要撕開這鋪天蓋地的幕網一角。
先一步撤離的舉動拉開差距,孤零零的飛艇開始直線攀升。
下方是陸續趕到的更多巡邏艦,上方的星球防禦壁則正在進行最後的收口彌合。
在這個瞬間,卡蘭在朗的身上看到了一點瘋勁,如同被拉扯纏繞的飛鳥撞向籠壁,在自由和死亡之外沒有折中選項。
他和法赫納讓對方飛,對方就不作懷疑地果斷執行。這種全然信任的姿态,令曾經的新型人類感受到一點輕微的波動。他為此困惑,同時也泛起淡淡的喜悅。
幾乎是同一時間,墜落的火光整個砸在完全閉合的防禦壁上。
法赫納在近地軌道處投放的快遞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抵達戰場,受自動跟随系統的驅動,筆直地奔赴既定坐标。
這一次撞擊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差不多讓所有聚攏的輕型艦和中型艦都将目光投射過去。
原本緊密封鎖的屏障被擊穿一角,從太空降下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斬斷囚籠,帶着高溫燃燒的火焰。
斷口呈現出黑色的侵蝕痕迹,瞬間蔓延向四面八方。
“污染源!”
讓出駕駛座的獵犬發出呼喊,他臉色慘白,本能地想要拿回操縱杆。
“那是什麼東西,外圍艦隊呢?外圍艦隊為什麼沒有發出預警,為什麼會出現污染侵蝕!”
“那是我送你的禮物。”
安适的非人怪誕發出輕輕的笑聲,擡頭看向自己的同伴,将自己蜷縮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法赫納也很喜愛你,所以它真的非常非常努力地在趕工。”
“請你在回去之後多誇誇它,它會因此而開心。”
從地表升起的輕型飛艇迎着墜落之物而去,沒有像其它追捕者那樣陡然減速。
看起來二者似乎立刻就要相撞。
然而急墜的一方貼着小型載具擦過,掀起的強大氣流和熱浪差一點掀翻體量過輕的飛行器。
朗在交錯的刹那拉起了緊急制動,将一頭勁猛沖的代步工具刹停在天空中。
這個高度幾乎是人類脫離防護所能承載的極限,外部稀薄的氧氣和急速下降的氣溫都是緻命的。
在他們的下方,法赫納牌速遞同樣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奇異姿勢停止了墜落,就好像重力和物理學在這一刻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還不等朗仔細觀察,卡蘭已經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
“先别看。”
龐大的“快遞”靜止一秒,然後它的外層開始舒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