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赫納沒有再吭聲。
但它覺得自己沒有被說服。書本上說,不要因為恐懼而回避相遇。
它沒有真正意義上地親身涉入人世間的情感,唯一産生深刻聯系的主導者被它找了回來,所以從不覺得截然不同的時間刻度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死亡與離别在它的概念中被異化了。
而另一邊的人類,以迅猛的速度将第二礦區滌蕩一新。
朗準備在獵犬監判隊降落前完成清場,否則地表會變得一片混亂。
“左翼再收攏一些,捷塔小隊不用後撤。”
金烏取代了獵犬的工作,在斬落大型異種後迅速使用吞噬類武器,将這些仍舊溢出污染的東西消融分解。
豔麗的絨毯鋪了厚厚一層,隻是踩在上面都會覺得柔軟。
人類繃着臉,面無表情地做出一個側翻,做出避讓的同時回手将兩米高的污染物輕松砸落地面。
有慌不擇路的黑色鱿魚向上空蹿去,旋即被激光炮轟碎。
“他怎麼又放棄表演賽了?”
海因茨大部分時間都在和人打交道,聯邦同傀儡帝國的邊境時常有摩擦發生,第二軍處理人類族群的争端遠比處理污染物的經驗豐富。
但配合同伴做調度不算什麼困難工作,毋甯說太快了。
黑色的重甲在對上高度超過三米的異種時,絕不會像他那樣扯着纏繞住機械臂上的觸須進行深度糾纏,而是以迅速到無法看清的速度将其分割。
手臂肘部彈出的鋒刃确保其即便被扯住,也能瞬間脫離。
對方不講究什麼一對一的戰鬥精神,長槍配合臂刃,翻滾騰躍的時候所有完成蓄能的激光炮武力全開,确保在驅趕下進入包圍圈的目标被即刻擊墜。
鱿魚在空氣中遊曳得極快,但人類更快,精準地分離開虬結在一起的聚合物。
切碎的斷面噴濺出粘稠的黑色液體,來不及濺射到機體表面,便被防護罩自帶的高溫蒸發殆盡。
機體翅翼因為長時間高功率運行而呈現出深紅的紋路,打架走流氓路線的男人毫不浪費,将那對推進翼當成切割機用,算是連邊角料都沒放過。
有時候Ignis的駐軍沒有及時就位,朗憑借自身的機動性将缺口扯回來,海因茨直接将他接入短距離通訊頻道中。
“注意配合,3.754東南方位的小隊做得很好,其餘人沿用類似的方法推進。”
“每隊留存一到兩名待機隊員,置換下外甲破損的同伴,避免深度接觸。”
從圍殲戰開始就沒掉過鍊子的一角引起了男人的注意,除了海因茨親自坐鎮的北路,就隻有東南角的表現出乎意料,這令他出聲詢問:“你有過對異種防禦戰的經驗?”
對面沒回答。
東南角的防守者仿佛死了般靜悄悄,但是削異種的速度倒是沒見變慢,靈活地将五人小隊分散成有一定空間距離的包圍網,彼此進行交替支援。
作為領隊的機甲還剩一隻胳膊,看起來有點滑稽。
“是德爾塔小隊。”
出身于霍爾曼家族的指揮官瞥了一眼信号圖,給出确認:“帶隊的是我的一名下士,之前炸塌了整個第二礦區。”
“難怪。”
朗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笑意:“恭喜你撿到了人材,在哪撿的?”
“他剛被我除名。”
海因茨面無表情,快速補上北部包圍網的缺口,示意不小心被侵蝕到的機體立刻退下。
“因為……不服從戰場調度。”
他沒說對方試圖當場反殺指揮官的事。
“别這麼無情,長官。”
死了很久的安德烈終于活過來,但是依舊沒有回應朗的問候,而是單獨切了海因茨的内線。
“請您原諒我這一次,您可以罰我換一年的大糞。”
“我絕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在一年時間内,他會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與訊息,然後一路跑回哈默拉。說不定還能順便搶走一隻有着綠色眼睛的潔癖名種貓。
戰鬥力最為強悍、讓他吃過大虧的第五軍眼下近乎全軍覆沒,脫離第二軍的霍爾曼家族不敢踏足他的地盤,獵犬監判隊在稽查走私船時都要繞道而行。
聯邦想圍剿他也得做好被撕下大片血肉、兩敗俱傷的準備。
他不像金烏的指揮官那麼聖潔又道德感時刻作祟,吞星級武器都頂到腦袋上了還在傻乎乎地信奉愛與和平。科學院動動手,他就會把戰争直接推進小玫瑰星域的深處,同時低價贊助靜待狩獵的傀儡帝國一大批軍火。
這個宇宙越亂越好。
動亂是他們成長的土壤,戰争是最大的助興劑,和平隻會令惡毒的花朵萎縮。
哈默拉世世代代的生存法則無外乎兩點:争奪與厮殺。
看中的東西要盡早搶到手中,否則會被别人奪走。不喜歡的話可以碾碎,但絕不拱手讓人。
然而突然冒出來的流亡艦長和黑色重甲出乎了他的意料,讓他不得不謹慎地加以觀察。
那台機甲很可怖,通過極短的時間已經展現出超越所有現存機體的機動性能,推力達到萬噸級以上,卻同時擁有着難以想象的靈活度。
“以及長官。”
隐藏着獠牙的惡獸溫聲低語,活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好部下。
“獵犬監判隊即将降落。”
“您的……朋友,不用回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