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海因茨找來的向導是一名女性。
年齡不算大,有一雙棕色的眼睛。
“你……成年了嗎?”
朗在看到對方的時候愣了一下,繼而轉頭看向自己的老朋友。
“你知道雇傭未成年人算犯法吧?”
“我十九歲。”
女人毫不猶豫地自報家門:“可以叫我奎裡納。”
“我負責把你們帶到哈默拉的主城,剩下的你們自己看着辦。他——”對方伸手指了指海因茨:“提前支付了我一半的帶路費,如果你們死在半路,剩下的一半我會堵在你們基地門口拉橫幅,直到有人付賬為止。”
“我缺錢,所以拒絕賒賬。”
“她早年出生于哈默拉,然後跟着她的父母逃出那裡,接受了世俗化。現在她家出了點狀況,需要籌措一筆費用讓她的家人前往高等星球接受更完善的治療,所以才會找上門來。”
Ignis的指揮官忍不住歎氣:“放心吧,我們不會死,也不會賴賬。”
小型飛行器足夠塞下四個人,結果所有同行者裡隻有海因茨帶了兩隻箱子。
就連奎裡納都兩手空空。
“随便什麼衣服,男式女式無所謂,找兩件給我就行——你們總不會連一件多餘的工作服都沒有。”
等到Ignis的地面逐漸遠去,宇宙的一角展現在人類的視野中。
曾經供所有人居住的廣袤土地化作一顆圓球,那些滲入泥土和海底的紅色即便隔着遙遠的距離也不曾淡化。
“法赫納,收容一下。”
卡蘭呼喚自己的星艦,然後得到了一個風風火火的回應。
“我來了!”
“我準備好了!”
如同從深黑的海潮中湧出,龐大的星艦撕開宇宙幕布的一角,身軀逐漸浮現。
它的體積太過可怕,有那麼一瞬間,海因茨幾乎以為這鋼鐵的巨獸會在Ignis的地表投射下遮天蔽日的陰影,就像月亮遮擋去太陽的光輝,形成一片日蝕區那樣。
但是沒有。
它帶來了太過奇特的景觀。
來自恒星的光線無法照亮它,好似這黑沉沉的星艦正浸沒在另一個維度,是吸收一切光源的泥濘實體。然而Ignis确實沐浴在朝陽中,對這一切一無所覺。
就好像光在途徑對方的時候被撕開的空間門扭曲折射一瞬,自它的身體中透過,看似不受影響地繼續奔赴既定目标而去。
“閉眼。”
在這一瞬間,朗本能地伸手遮住了老朋友和新向導的眼睛。
他對卡蘭的性質有着模模糊糊的認知,他的伴侶正輕輕地捂着他的左眼,不讓他直面法赫納舒展的身體。
停機坪巨大的閘口開啟,像吞下一顆小彈珠那樣,允許渺小的飛行器進入。
刨除了一切血肉的部分外,那些森嚴林立的巨大金屬閘門如同巨獸的骨骼,支撐起人類難以想象的空曠空間。
大大小小的飛行載具和機甲全數停栖在這裡,足以媲美一整個軍事基地的空港和武器庫。
“歡迎新的乘客。”
随着閥門閉合,低沉的男低音回蕩在停機坪内。
朗的手撤回,重獲視線的海因茨和奎裡納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半天沒說話。
“歡迎新的乘客?”
然後那廣播又重複了一遍,這次帶着點不确定。
原本老老實實坐在座位上的Ignis指揮官突然暴跳起來,一把薅住了舊友的衣服領子。
“這就是你說的隻值二百九十裡瑟?!”
他咬牙切齒地說。
“他是把帝國的整棟軍火庫搬來當陪嫁了嗎?!”
“我理解你的嫉妒之情。”
朗快速地将自己的脖子從對方手中解救出來:“你也找個願意自帶一倉庫武器的伴侶好了,不用太羨慕我。”
在面對卡蘭時,他會因為張嘴借錢而滿臉通紅結結巴巴;但是換做面對曾經打了十來年的朋友,他可以将怼人的精神發揮到極限,連毒五個海因茨都不帶喘口氣。
“畢竟我‘隻值一筐蘋果’,你說不定也可以。”
“歡迎新的乘客!”
這下子法赫納傷心了,沒有人回答它的問候,狗狗艦再也維持不下去那優雅的男低音,哇一嗓子以夾子音發出假哭。
卡蘭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而朗則手忙腳亂地快速停好飛行器,解除所有安全固定裝置,然後擡頭沖那些隐匿在天花闆上的荷魯斯之眼打個招呼。
“抱歉法赫納,對不起,沒有第一時間向你介紹。”
他快速地一把扯過Ignis的指揮官擋在身前,自己溜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