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差點沒繃住表情。
直白又坦率的戀人很可愛,但就是哪裡不對。
隐隐約約的危機感在大敲警鐘,野生動物的直覺突然上線。主導地位受到威脅的一方,往往會本能地産生猶豫。
“現在是白、白天。”
男人在做垂死掙紮。
卡蘭已經伸出手臂,那是一個尋求擁抱的姿勢。
“我可以讓法赫納關燈。你更喜歡夜晚嗎?”
朗:“……”
他的沉默繞舊地兩周半,最後還是沒忍心讓張開的雙臂落空。
走近一些,男人輕輕地抱住自己的同伴:“隻是親,可以嗎?”
對方在他的懷抱中悉悉索索地拱了一小會,然後以講悄悄話的音量提問。
“可是我還想摸摸,不行?”
前任艦隊指揮官當場失了智。
“行。”
他堅定地回答,根本沒考慮這一瞬間的保護欲意味着多大的後續代價:“摸,随便摸。”
事關他男性的尊嚴。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無法滿足,他還算什麼男人。
于是卡蘭笑了。
得到想要答案的帝王心滿意足,牽着對方躺在床上,捧着人類的臉頰溫柔地親了一會。
不久之後他們要吃飯,當然不會做什麼太出格的事,但卡蘭就是想要撫摸一下自己的花豹。
剛來到船上時,男人消瘦到露出一些不太明顯的骨頭,肌肉也隻剩下依稀的線條,整個人虛弱又憔悴,除了僅剩的那隻眼睛依然亮得吓人,身體的其餘部分全都呈現出一種極度糟糕的狀态。
但現在,對方的身軀堅實,那些豐腴而有力的肌肉呈現出優美的形态,在戰鬥時會随着肢體的奔跑跳躍而繃緊起伏,活像一隻熱切兇悍的、皮毛鮮亮的貓科動物。
“我覺得你很好看。”
悄聲說着,卡蘭将臉貼在對方的胸口,手還在對方緊張到微微發抖的腰上撫動。
“每一次看着你,我都會這麼想。”
頂不住。
根本頂不住如此密集的誇誇。
人類現場表演了一下什麼是全身通紅。
比起夢境中的一些荒誕場景,現實中的卡蘭更……純潔一點。會一邊說着真心實意的話語,一邊好奇地到處探索,仿佛對人類的身體帶着無窮無盡的好奇。
白色的怪誕甚至先将手指貼着人類的胸口和腰側暖了一會,才轉而伸進衣服裡。沒有任何溫度的白山羊像是在通過貼貼的形式,将自己也蹭上一點體溫。
對方在盡量做出一副還活着的假象,盡管總也裝得不太像。
羞恥感突然消失了大半,隻剩下難以訴之于口的心軟。
朗想起對方以人類的身份存在時,隻有一位母親和一位弟弟,卻經曆過太多的基因崩潰,還有數不清的電流與探針。就好像命運見不得這位末代帝王有一點點好過。
男人輕輕地攬過對方的頭,握着那隻悄悄碰碰這、碰碰那的手,塞進自己的懷中,讓它緊貼着自己的胸膛、最靠近心髒的位置。
“卡蘭。”
他低聲呼喚對方的名字。
“我很喜歡你。”
他的手指緩慢地梳理着對方的長發。
“我沒辦法放棄自己的身份與責任,那是我永遠也無法舍棄的部分。但是在這之外的一切,它們全都屬于你。”
金棕色的眼睛望着那雙淺色的眼眸。
它們盛放着好奇與雀躍,卻又帶着點與人類截然不同的漠然。
男人沒有感到害怕。隻有在他的面前,對方才會逐漸放下所有僞裝,展露出真實的特質。他理解并接受這樣的特殊性。
“朗·蘇這名人類,他是你的了。”
在這一瞬間,卡蘭的手掌捂住伴侶的眼睛。
整艘星艦在發生震動。
祂的本體沿着裂隙舒展開,引發了深遠的疊蕩。
那些無窮無盡的肢體纏卷上來,脫離自己的半身而行動,柔軟的潮汐般将空間撕裂折疊,緊緊簇擁着這狹小的艙室。
它們蔓延着攀爬而過,悄然枕在人類的身體上,發出不會被任何人聽見的竊竊私語。
“你沒有更改的餘地。”
祂居高臨下地注視着沒有掙紮、也不曾恐慌的一方,看着對方陷入自己的肢體間,像是融化在一泓池水中。
阿卡夏的同源者将這一切記錄入祂自己的長軌。
“你的血肉與記憶,你一生的軌迹都将屬于我。在你死後,它們将沉入我的懷抱,在星海深處與我同眠。”
“在此之上,我認同你人類的身份,尊重你身為人類的獨立靈魂,那些潮汐将永遠不再傷害你。”
不再是那隻安靜而壞心眼的白山羊,祂的話語帶着一絲未消的餘韻,如同隔着生與死的長河,自沙瓦勒的王座上投來遙遙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