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身邊。”
感受到男人毫不猶豫地點頭,卡蘭的身體溶解在鍊接艙中,和那些液體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深空的裂隙間,祂撕咬下被震蕩而攪起的血肉,每一張嘴和每一顆眼球都在互相吞食,被一并吞下的還有一部分不斷試圖從裂隙湧出的潮汐。
哈默拉的武裝力量考慮耗損,已經沖出環的範圍,向着污染迸發的源頭集火。
兩支力量以血洗的形式厮殺在一處,就像争奪養分的寄生性植物最終隻能存活一□□樣。透明的潮汐中夾帶着深黑的污染物,仿佛被吐出的淤血塊。上萬門無塵等離子武器将剛剛獲得實體的潮硬生生燒幹直到蒸發殆盡。
在他們之下,陸續收容完内城區居民的阿拉穆特已經完成核心基座的沉降,毀滅性的對艦隊群武器指向蒼穹。
在金烏的引擎轟鳴、機體離開地面的同一時刻,拱衛着黑市星球的内外嵌套的環以鉚合點為中心,開始彼此脫離解鎖。
差不多完全閉合的防禦屏自穹頂裂開一道縫隙,為下方的攻擊性矩陣讓出道路。
每一寸土地都在震蕩,亘古平靜的無垠沙漠在這一刻如同海面,沙丘流淌如卷動的海面。
哈默拉進入完全解放狀态。
外部交易區的避難所還在接收不停奔湧而來的居民以及各類商貿成員。
海因茨拖着奎裡納一路奔向最近的收容點,然後将少女塞進去。
“你去哪!”
年輕的向導在Ignis指揮官轉身的瞬間,緊緊地拉住了對方的手臂。
閘口的警報持續鳴響,在告誡人們這一處庇護所即将拉下閘口。
“我是聯邦的軍人。”
有那麼一秒鐘,海因茨屈膝半蹲半跪下來,示意對方放開手。
“街道上有來不及避難的人,我不能先于任何一名婦女和兒童進入庇護所,這是我的職責。”
奎裡納瞪着他。
“這裡不是聯邦!”
“你昏頭了嗎!這裡是哈默拉!”
“我知道。”
海因茨沖她笑了笑,伸出手去揉一揉女孩的腦袋。
“但人總歸是人。我也知道你同樣擔心他們。”
然後他抽回自己的胳膊,站起身來,一把捶下巨大金屬閘門外側牆壁上的安全鎖,讓等離子炸彈也無法輕易轟碎的沉重大門緩緩閉合。
海因茨在原地站了幾秒,當他回頭,看見沿地勢而上的遠方區域正發出可怕的鳴響。内城區的伊斯罕宮在幾個小時前仍舊是燈火的終點,彙聚着千萬點燈光。
裝飾性的銅制燈盞遍布走廊,照亮那些繪制着細密畫的牆壁。
但為了給作為核心裝置的對空矩陣讓路,地基的沉降速度遠快于建築物所能承受的震蕩程度,整座宮殿的一角輕微坍塌,殘骸與火焰流淌在路的盡頭。
不再是萦繞着木質乳香氣味的古老宮殿群,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矩陣型武器。
一層又一層的葉片舒張,它們的根系深埋于地下。
費薩爾家族花費數個世紀,鑿出這樣一套四通八達的供能系統。
就像心肺與血管,他們将運輸來的黑金倒灌入這顆星球,硬生生燒出可以媲美半架吞星級武器的毀滅功率,而啟動時間甚至不到天之瓊的零頭。
所以他們狂妄到敢于周旋在帝國和聯邦之間,敢于将自己的故鄉比作方舟。
在它的頭頂,自宇宙傷口流出的血液仿佛無窮無盡。
那些潮汐不曾到達地表,阿爾法艦隊群先一步将其攔截,狙掉所有化作實體的部分。但人類的武器焚燒多少,裂隙間湧出的潮汐就垂落多少。
坍塌不停止,對于人類而言這終将是一場無望的消耗戰。
軌道環以最大功率運轉,将攻擊目标之外的部分徹底隔離在近地軌道外。
先一步升空的金烏沒有停留,直奔防禦壁唯一的缺口。
法赫納和卡蘭的意識暫時斷連,它看着自己的主導者以一種可怖的方式在蠶食紛亂的意識碎片和源源不斷的潮汐。
祂的身體同樣紮根于裂隙,貪婪地分解所能遇到的一切,像是急切地去啜飲嘴邊的血肉,隻有一丁點屬于人類的部分,正蜷縮在金烏的駕駛艙裡,以不成人形的狀态伏在伴侶的膝蓋上、肩膀處。
星艦不得不開啟金烏的内置通訊頻道,同時為朗的戰術顯示器做出結構投放。
“朗,這段時間我做了相關升級——在金烏脫離前,我為它搭載了高能激光武器和核子武器。小心使用,這些東西的威力比之上次裝備的主炮要大得多。”
“一旦啟動,你的滞空期會由三小時減少為一點五小時,請謹慎把握時間。”
“好。”
男人回答,他和自己的半身再一次提高同步率,阿陀那系統徹底激活。
然後他疾速拉扯機身,以閃現的速度偏離原本的行進軌道、遠離防禦壁的缺口,蹿出兩公裡的距離。
在他身後,黑色的矩陣劃出高熱的光線,貫通了讓出巨大缺口的分離軌道環。
它們将從天空傾瀉而下的無色之血烙穿在穹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