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很多深空躍遷點還沒有點亮，剛成立的聯邦太過混亂，等到求救訊息隔着超七個月的時間差送達首都星和卡姆蘭的初代駐軍點，距離屠殺結束已經過去了大半個舊地年，我記得勞倫斯是事件的善後者，花費了一年半才帶着艦隊趕到，原本三百萬的塔斯曼住民在經曆反複洗刷後僅存活不到兩百人，還有很大一部分因為後續的毒氣感染而去世。”

“所以提高你的警惕性，Ignis同樣位于邊境帶上，哈默拉更是直接緊鄰着紛争區。”

金棕色的眼眸中帶着點歎息的神色。

“我和那位小哈默拉達成的協議之一，是希望他在緊急時刻支援Ignis駐軍基地——就算不攪入戰争，起碼也要能夠盡量收容你和你的部下，以及那些常住平民。”

“宇宙時代的我們不會擠在一顆星球上，但這也導緻我們的人口更加分散。單純指望聯邦的救援是遠遠不夠的。”

“我理解你們的立場本該處于敵對狀态，但特殊時期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隻要有共同利益和目标，互相合作支援并非可恥的選擇。”

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了Ignis的指揮官：“就像他嘴是硬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不可能扔下Ignis不管那樣，你也不可能目睹他和奎裡納之類的哈默拉住民陷入毀滅而毫無作為。”

海因茨深吸一口氣，他把有點亂的頭發捋到後面去，沒有再固執己見。

“我知道了。那批裝備我會秘密接收，單獨找地方存放。”

雖然性格上一闆一眼，但畢竟是霍爾曼家族的旁系，權衡利弊後倒是沒有固執己見：“我有辦法繞過聯邦的監察，它們不會被捅出去。”

甚至手段還挺利索。

注意到朋友的眼神，Ignis的指揮官嗤笑一聲。

“我好歹也是和卡特一起長大的，他玩灰色産業的手段和花樣比我多得多。”

“你以為他燒給第五軍的錢全都是合法個人所得嗎？醒醒吧，聯邦已經拖欠工資太久，第一軍和第四軍連軍饷都開不出來，到現在沒有嘩變真是天大的奇迹。連我都覺得他們的軍團長仿佛忍人，養了一群比格犬，連頂頭上司也是比格犬的那種。”

“放心吧，在應付官僚主義方面我起碼比你強一點。”

“不止是這樣的原因。”

一直安靜坐在伴侶身邊的卡蘭緩慢開口，吓海因茨一跳。

他差不多忘記了屋子裡還有另外一位——這位前任皇帝總是自帶屏蔽屬性，搞得他經常說着說着就忽視了對方。

“抱歉。”

貓在椅子上驚了一下的表情實在過于好笑，卡蘭輕輕地笑出聲。

“我沒有想吓到你，隻是希望就有一些事情進行補充。”

“好。”

莫名其妙地坐好，Ignis的指揮官把背挺直了一點。

不知為何，卡蘭一張嘴，他就覺得有重要信息。

“在你回來之前，我們和祖萊卡同樣進行為期四天的談判。她同樣透露出少量重要信息，其中的部分内容我覺得你需要知道一下。”

卡蘭溫和地注視着金發的男人，相比起朗單刀直入毫不迂回的談話風格，他的語言更加舒緩典雅。

“蘇萊曼和科學院發生沖突，其中有兩個最為關鍵的原因。”

“科學院希望在哈默拉周圍建立新的深空裂隙觀測與研究基地——我想這種把軍艦和飛船開到别人家大門口的做法，一般人都不會接受，更何況是一向堅稱自己為獨立政體、不接受聯邦和帝國任何一方管轄的哈默拉。”

“一旦點頭同意，無異于将主權拱手相讓。”

“而另一個原因……”

卡蘭停頓了一下，和朗對視片刻。曾經他做決定時不需要聽從法赫納之外的任何意見，那些大臣們紛紛擾擾的争吵也并不會幹擾到他向着目标而行，但是現在他試圖以人類的方式放緩腳步，和伴侶确認一下。

朗沉默着點點頭，捏了捏那隻冰冷的手。

于是星艦的主導者再度将目光轉向Ignis的指揮官。

“蘇萊曼的一位妹妹哈娅特在十四歲時死于難産，我想你已經知曉這個事實。但或許他沒有告訴你，他在上位後将那個生下來的孩子永遠驅逐出哈默拉的後續故事。”

卡蘭輕聲說。

海因茨愣了很久。

他露出一個無法理解的表情。

“為什麼？那不是他……妹妹的孩子嗎？”

“‘哈娅特從未想要擁有這樣一個孩子，你指望一位十三歲的女孩自願成為母親嗎？她們曾尖叫哭泣着拒絕，但毫無用處。所以他不是哈娅特的孩子，正如他拒絕承認自己的母親，維護他的父親那樣，他是一名年近五十的強/暴犯的孩子’——這是祖萊卡的原話，她其實是一位看似平易近人、内裡卻相當強硬的女性，而我不會去評判這其中任何一方的觀點的對錯。”

淺色的眼睛注視着手指輕微攥緊的男人，卡蘭的聲音依然溫柔。

“正如你我無法代替别人，去承擔一份永遠留在過去的苦難。”

他的指尖輕盈地敲敲桌面。

“不過就事實而言，蘇萊曼确實沒有留任何情面，卻也遠不到趕盡殺絕的地步。”

“他将自己的叔叔斬首後，立刻把這個孩子扔了出去，永遠不允許對方踏上哈默拉的土地一步。這其中或許還有部分鞏固統治政權的考量，但作為外人的我們不得而知，我也不會無理到去閱讀這樣一份被深埋的隐私。他真實的心境如何，需要由你自行探索。”

“祖萊卡隐晦地表明，他甚至命令将墓穴重新掘開，把母親連同妹妹的遺骸執行火化，然後将骨灰直接帶走——他不願意讓她們躺入費薩爾家族腐爛的墓地。”

“更多的故事，我想你在有機會時，可以自己同他聊一聊。”

星艦的主導者沒有移動，他就那樣看着對方。

“這不是應該由他人述說的過去，你選擇他，那麼就去看一看真正的他。我想提醒的是另一件事。”

“被驅逐者向聯邦發起政治庇護的請求，而聯邦批準了。”

卡蘭牽着朗的手，他們的手指握在一處。

“名義上隸屬聯邦，實際上依附于科學院的到訪者，希望小哈默拉本人在開放深空觀測基地的同時，能夠撤銷驅逐令，承認這名男性繼承人的合法繼承身份。”

“所以他們被挂在了阿拉穆特的城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