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償所願的法赫納跑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叽叽咕咕地聊天了,無私地将一整個獨處空間留給主導者和主導者的伴侶。
卡蘭和朗的表情卻都帶着凝重。
男人勉強笑了笑,牽住身邊人的手:“你不開心嗎?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作為回應,卡蘭輕輕地抱住他。
“你也不開心。”
舊日的帝王說,然後慢慢地松開手臂。
他看着人類遲緩地俯下身,拆除自己的外骨骼肌,習慣性地将裝備放在較遠的位置。
不得不說他的伴侶看似性格粗糙,實際上卻很細緻,在生活習慣上會以他的喜好為第一優先,哪怕偶爾對方根本搞不清楚某種做法的緣由。
“算不上不開心,就是事情有點多。”
拍一拍柔軟的床,朗示意卡蘭坐到自己的身邊來:“小霍爾曼的事情太出乎意料,他把這麼重要的信息憋在心底,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我們可能要在首都星多停留一陣子——我的感覺不太好,我擔心他們會出事。”
金棕色的眼眸直視着自己的伴侶,朗低沉的聲音帶着點征詢的意味:“你介意嗎?”
“本來計劃拿到東西就走,無論艾琳是否能找到有用的線索,我們都沒有打算過多停留。科學院附屬研究機構的名單已經到手,挨個挖過去總比圍着首都星打轉強,這裡太過危險了。”
“但現在我想再等等。”
卡蘭笑了。
他已和自己的星艦斷開共享:“我也打算這麼做,等會再說理由。”
朗看上去松了一口氣,笑容變得明顯一些。
“謝謝。”
“不用,我有自己的原因。”
卸掉虛拟僞裝的星艦主導者看上去如同一株缺乏色素的植物,他将小房間保護得滴水不漏。
“列一下需要做的事情吧。”
“現在我必須拿到科學院的獨立基庫——如果艾琳做不到,我将親自前往他們的地下設施。”
“宇宙樹系統會在監測到内部出現潮汐時立刻拉響警報,即便這樣我也要取回它。”
那雙淺色的眼睛中帶着非同尋常的強硬态度,令人類愣了一下。
比起他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皇帝,卡蘭的脾氣大多數時候都很好,甚至喜歡在沒有旁人時悄悄地挨着他貼貼。
他從對方的神情裡讀出這樣不為外物所動的冷酷情形的次數屈指可數,哪怕談及自身的過往,卡蘭都不曾表現出過大的情緒波動。
“發生什麼事了?”
朗因此而隐隐地泛起擔憂。
“是不能告訴我的事情嗎?”
“一點屬于過去的舊事。”
模糊不清的回答讓男人以為對方在試圖回避,但下一秒卡蘭張開手臂:“抱我一下,我告訴你。”
說話者的表情很嚴肅,完全不覺得這屬于撒嬌行為的一種。
人類沒忍住,終究還是笑出來,從善如流地将自己的另一半緊緊地圈住,然後側身躺下。
“好。”
顯得有些困倦的白山羊立刻在他的懷裡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心滿意足地到處摸摸,發出贊許的喟歎。
覺察到這一點的男人相當自覺,不僅沒松開,還轉而用另一隻手緩緩梳理着對方的長發。
“要是累了也可以先休息一會。”
“沒關系。”
卡蘭放松下來,反正他也不會真的入眠。
“很久之前,我們聊過新型人類的話題。”
“我是第三代。”
“我記得。”
當時大衛,或者說D108第一次經曆了基因崩潰症,倒在地上大吐特吐,并且哭得像個水龍頭,想忘記都難。
朗的胳膊收緊一些,将對方冰冷的手指攏在胸口。
“你說在你之前,曾有過很成功的一代。但是之後誕生的新型人類全都帶着或多或少的基因缺陷。”
對方說過的話語他都記得。
“說是‘一代’其實未免有些不準确。”
卡蘭很喜歡将掌心貼在對方胸膛去感受那有力的心跳,仿佛連帶着他自己也一并産生了脈搏和體溫。
他擡起淺色的眼睛,安靜注視着自己的伴侶:“因為亞當隻有一位,被造物主抱在懷中的頭生子得到赦免,擺脫了畜牲般的命運,不用成為實驗台上的羊羔。”
“他很好,比人類更像人類。”
聽夠了心跳聲,卡蘭又伸手去撩撥對方的睫毛,蒼白的指尖輕輕碰一碰那打着顫的眼睫。
“善良,友愛,正直,聰慧。基因篩選的結果是對方摒棄了一切基礎缺陷,無論是從身體的健康程度評估,還是從優異的智力方面判斷,都足以稱得上卓越。”
很少能從昔日的帝王口中聽到如此多的褒美之言,其實對方相當嚴苛,做出總結時大多挑剔且一針見血。
“就連鐵石心腸的農場主都會愛上這樣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