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可能隻是想要在夢中再見見你。”
蘇萊曼沒有聽見海因茨的回答,卻依然低頭去吻一吻自己的愛人。
因為他看見那雙綠色的眼睛中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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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莉維亞發出長長的、母狼般的哀嚎。
那是出身世家的貴婦人從未發出過的聲音,帶着熱度的血液氲開在她的身側,她的伴侶整個人倒向地面。
她跪在霍斯特身邊,無數次試圖将自己的丈夫抱起來。
克裡斯看着她,既像是觀察了一小會,也像是什麼都沒有想、隻是在純粹傾聽悲恸的聲音。
在這段時間内他不曾移動——無論是身體還是舉起的手臂。
“我很抱歉。”
第二軍軍團長輕聲重複,臉上沒有任何高興或是喜悅的神色。
他微微俯身,仿佛在行一個告别禮,同時指腹下壓:“我很抱歉,夫人。我不會尋求原諒,總有一天我們同樣會在地獄中重逢。”
然後在激光射線武器的扳機第二次完整地扣動前,他整個人被撞飛出去。
鋒利的匕首幾乎切斷他的頸動脈,隻是因為他最後那個低頭的動作才劃偏半分,它沿着現任軍團長的臉頰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長長豁口。
做出攻擊的人毫不停留,反手一刀砍入克裡斯外甲縫隙的左手腕,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連續兩刀刺進他的胸膛,精準地命中所有防護缺口,像是剜出骨與骨之間的韌帶那樣。
飛射出的血液劈頭蓋臉濺了朗一身,帶着濃重的鐵鏽味,更多的血被克裡斯本人的外骨骼兜住,流淌進夾層中。
在克裡斯的身後,随行的三人小隊全部倒在地上,沒有人發覺襲擊者是如何做到的。
幽靈般的男人不曾制造出丁點聲響。他甚至壓抑住自己的絕望,執行了最有效的攻擊順序。
那隻金棕色的眼睛裡帶着燃燒般的憎惡與仇恨,像是狂怒的野獸。
第五軍駐守卡姆蘭時大部分時間都在同異種作戰,但這并非意味着他們從不和人類厮殺。
無論是阻擊越過邊境線的帝國間諜艦,還是圍剿進行人口和電子毒品販賣的黑市走私船,都代表着人類的死亡。
但這是第一次,金烏艦隊的指揮官對着聯邦的同僚出刀。
他發出沉重的呼吸聲,整個人的身體重心放低,那是純粹的搏殺姿态。
克裡斯的智腦在監測到使用者生命體征急速下降後,以最快的速度發出了警報通告。
宇宙樹系統的重點觀測對象享有極高特權,第二軍團長顯然是重點之一。緊急消息幾乎同步炸響在科學院和軍部、以及距離相近的作戰單位接收端。
宇宙樹的固定模式會授予應急小組權限,以最短的路徑安排救援計劃。所有街道安防程序在這個瞬間被激活,激光網和跟随影像全數啟動。
熱射線擦着男人的臉頰掃過,在他的面前拉出一道防禦屏。
在首都星中樞攻擊軍方高層,無疑是最大的禁忌。
朗不為所動,試圖越過阻截給自己的目标捅上最後一刀。
對方的心跳沒有停止跳動前,不可掉以輕心,功敗垂成者大多死于忘記補刀。
然後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披頭散發的奧莉維亞手上還沾着未幹的猩紅,在男人的衣角留下一枚血手印,那是她試圖扶起自己的丈夫時染滿的血。
“走!”
對方的嗓音因為片刻前的哀嚎而顯得尖銳而瘋狂。
“立刻走!軍團長的身邊會有随行保護措施,最多不超過三條街區!”
“它們馬上就會趕到!”
這樣的保護不一定來自于人類随行者,也有可能是智能攻擊單位。
奧莉維亞用盡全力拖住眼睛充血的男人,踉跄着連滾帶爬到對方身邊,如同一隻發瘋的母獸。
“去找卡特!勞倫斯在卡特那邊!”
朗站在那裡一秒,然後他一把扛起奧莉維亞,又沖向霍斯特,試圖将無聲無息的人拉起來。
屍體上的血很滑,讓他在第一次嘗試時沒能成功将對方拽住。
當他第二次用力,奧莉維亞猛地砸開了他的手。
女人扯過那根同樣沾着血的手杖,奪在手中,然後強行拉住朗的衣領。
“射擊命中心髒。”
她說,臉上帶着近似于歇斯底裡的神色,淚水讓她的表情看起來尤為可怖,話語中的内容卻冷靜到異常,仿佛在這一刻她整個人被撕裂成靈與肉的兩半。
“留下他,否則你會來不及。”
她失去了自行奔跑的力氣,而對方扛着兩個成年人逃離則太過艱難。
“去救卡特,他們同樣不會放過卡特。”
朗沒有說話,他隻是搖頭,然而奧莉維亞死死鉗制住他的臉。
“霍斯特在離開前重新整理了所有第二軍和第一軍的人脈,我與他共享。我要親眼看到卡特,然後将他沒來得及安完的事情帶離首都星,你明白嗎?”
一向溫柔又穩重的貴婦人帶着鋼鐵般的強悍意志,那份意志令她暫時壓下失去摯愛的絕望和瘋狂。
“去保護還活着的人!”
朗抓着從敵人胸口拔出來的短刃,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下一秒,他抓着奧莉維亞,轉頭沖向停在一個街區之外的飛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