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接受。”
居高臨下地望着對方,卡蘭的笑意漸漸淡去,垂落的目光平靜。
“我不接受任何補償心理作祟的奉獻,也不接受感情中的投機取巧。”
“我說過,朗·蘇,全宇宙我從來都隻要最好的那一個、最心甘情願的那一個,因為我就是這樣傲慢的怪物。”
“我從不覺得自己配不上沙瓦勒的王座,也不覺得自己不配承擔太過沉重的責任,任何人向我低垂頭顱都顯得理所應當。”
“你被針對海德曼這一話題所引發的愧疚感操縱了自己的行為,甚至願意做出最大的讓步、主動向我發起邀請。”
手指點在對方的胸口,卡蘭看着那金棕色的眼睛中流露出一點茫然又難過的神情。
他放輕了語調。
“這樣的舉動并非出于情難自禁的愛欲,而是出于不安和虧欠。你沒有做好準備,卻忍住自己不喜歡的那一部分選擇了妥協。”
“我很生氣。”
人類本能地牽緊他的手,貼在胸口處。
“可是我沒有更多的東西給你了,卡蘭。”
那顆心髒跳動得又快又有力。
“我不能真的将海德曼當作權杖上的明珠那樣,摘下來放到你的手上;也不願看到帝國的複辟,看到克裡芬家族的一切卷土重來。”
他的嗓音低啞。
“我沒有其它能讓你高興的東西。”
“你可以說,‘我有點難過,想要在你懷裡躺一會’。”
卡蘭回答。
慢慢地俯下身,星艦的主導者在伴侶的手臂間找到一個還算舒服的位置,毫不客氣地躺在那裡,然後伸手摸一摸對方的身軀。
從一開始,他就相當喜歡這具身體,那些骨骼和肌肉的線條,仿佛為他飄渺不定、難以捉摸的喜好塑造出了一個具體的、存在于現實中的形象。
手指拂過每一寸地方,都能感受到人類被激出細微的戰栗。
比起片刻前的僵硬和忍耐,現在對方漸漸放松下來,偶爾會下意識地想要抓住那隻作亂的手。
這才是欲望的真實形态。
它與悲憫的奉獻無關,更近似于主動性的索求和壓制。
“所以讓我們繼續聊一聊海德曼吧。”
心肝脾肺腎都是漆黑顔色的卡蘭說,同時将對方解除的外骨骼肌推到床底下去。
“我已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我對于人類未來的走向毫不關心。無論我們是否一起離去,短命種的一生在我的眼中隻是瞬息,當我進入一次長眠再醒來,這個宇宙可能已經走過了許多的小紀元。”
“我沒打算再管理一次帝國,這樣的經曆體驗過一回就已經足夠令人厭煩了。”
“所以現在能回應我無心的玩笑了嗎,騎士長大人?”
不僅心黑,還記仇。
朗艱難地去逮那不幹好事的手,結果他忘記了,對方是一位逮完一隻還能爬出來一堆的天賦型選手。
“必須……現在回答?”
“嗯,現在。”
卡蘭笑吟吟地看着人類同一些小觸須做鬥争。
“雖然這次我拒絕了你的邀請,但我還在生氣,因此今晚你不會輕松獲得安眠入夢的寬宥。晚一些時候我怕你失去回答提問的力氣。”
好可怕的威脅。
全宇宙都不會有比這更驚悚的威脅。
同樣的話換成别人來說,前任軍團長隻會忍不住冷笑。
他打群架的時候還從沒輸過,永遠都是訓練場上笑到最後的那一個。
但卡蘭真說不準。
卡蘭不屬于人類範疇,而且看似随和的外表下藏着說一不二的獨斷。
人類翻身就想跑。
他現在習慣了一條腿蹦跶的生活,很難說是好是壞,且類似的行為隻會發生于眼前這種場景之下。
然後他被扯着拖回去。
卡蘭側着身體躺在原處動都沒動,那些到處亂蹿的小觸須親切地爬來爬去。
“第一個問題,騙人的小孩承認了嗎?”
“我說謊了,我剛剛沒做好準備!”
打不過就加入的本能已經刻在了惡豹的基因深處,雄性生物的尊嚴一文不值。朗死死地抱住對方的一隻手,用頭輕蹭還沒消氣的伴侶。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片刻前做足了心理建設、說服自己接受一切是為了什麼。
“我說謊了,小叔叔。”
根本不是在意男人顔面的時候,而是真正的生死關頭。不去想年齡,年齡就不存在。
喊了第一次,就有之後的無數次在等着。
朗感覺到對方的手臂輕輕地落在他的後背上,力道柔和地拍一拍。
“第二個問題,我親自選出的騎士長,我不畏風浪的金烏,現在願意将海德曼和勝利一同帶到我的面前了嗎?”
“願意,卡蘭。”
這一回,人類也沒忍住笑。
他用力抱住同自己仔細算賬的另一半。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