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算是死灰病，如果不是過密切到用手抓着被感染機體或感染源達到一定時間的程度，立即進行隔斷處理，患病率也不會那麼高……溢光的機體檢測也并未顯示意外發生時，她身上未出現有到可以讓病毒直接通過的傷口直接感染機體。

那麼……她究竟是為何會在短時間内，不到一塞分就陷入重度感染的地步？

那個樂天派主教一定沒想到這個地步……也罷，看自己芯情再考慮要不要提醒她。

想到那個有些黏膩的握手，禦天敵又是一聲冷哼，“拿下去吧，沒有什麼問題。”

警車快速走進書桌，從禦天敵手裡拿走那份數據闆，在他即将抽走并同時轉身離開的前一秒，禦天敵用上些許力氣，拽住數據闆的一個角。

“——等下。”

他盯着警車的光學鏡，那片冷徹的藍色看不出任何情緒。緊接着，禦天敵拿起放在桌上的電容筆，加大手上的力度，從他手中搶回數據闆，在上面勾勾畫畫一陣後，壓到對方的胸甲上。

“按照我修改的版本執行，你可以離開了。”

黑白色的執法者低下頭雕，将數據闆翻了個面展開，迅速盯着那些标注在一邊的文字，收縮自己的光學鏡。他的表情開始變得極其有趣（在禦天敵眼裡），散熱風扇“咔哒”一聲激活。

最後，警車貌似試圖張開嘴說些什麼，但也隻是瞪了禦天敵一眼，步履沉重離開了辦公室，禦天敵在室内都能聽見他下樓梯時将台階踩得吭哧作響的動靜。

随後，他又靜靜等了一會——咚得一聲，應該是警車把桌子掀了。

——

————

回到辦公室後，警車啪得把數據闆蓋在桌面上，雙手撐着桌沿，頭雕上的紅色裝飾簡直是将他的憤怒具現化。

一群人中面面相觑，警車和禦天敵吵架是常态，但是他已經很少發這麼大的火了，最後是合金盾推了爵士一把，慫恿他上去問個究竟。

“怎，怎麼了頭？”

爵士跟保持了一個他覺得比較安全的距離，但是他還是沒有回答，于是爵士開始往更壞的方向想去。

“不會吧！”他猛得往後退上一步，後知後覺地回頭看向還在觀察的衆人，又立刻湊近并同時壓低了聲音。

“禦天敵沒通過？”

“不，沒有（重聲），更壞。”

“什，什麼？他不可能上報給議會的！”

“——這些任務可是我根據搜集來的情報又跑了好幾遍程序得出的概率，在此基礎上最起碼更改了五十次！”

雖然說……但是作戲還是要做像一點，以免讓禦天敵之外的人看出來什麼倪端，他甚至使用了不可明說的手段來收集情報……！

爵士的火種一下子有種掉到鏽海裡的感覺，急忙看向那份被折磨不輕的數據闆，上面有一行十分顯眼，閃耀到直接戳到他光學鏡前的金色筆迹。

“着重警戒入城口，以及街道巡查……這有什麼問題？”

“問題！當然很有問題！”

警車雖然強壓住了聲調，但是很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咬牙切齒。

“原先的事項安排裡，是将地下區域的巡查安排至半循環時一次輪換……禦天敵将一部分人手調到城口和内城區，看起來是警戒，但實際上又使得安保真空段擴大了——”

“他這是知道了什麼！？——哼？”警車手指重重地點在數據闆上，“他又是從誰的嘴裡知道了計劃？”

是誰會透露消息？要是會危害到主教———

“啊？”爵士瞪大光學鏡，“我以為你知道了…禦天敵已經——”他湊得更近，“被主教勸入夥了。”

“……”

爵士咽了一口電解液，覺得警車緩過來了才接着開口，“不知道怎麼的，那個卡隆角鬥士身邊的那個前角鬥冠軍兼議員找到了我……同時帶給我這個消息，你還沒得知嗎？”

警車的手忽然緊握，随後他氣勢洶洶地轉身，爵士暗查不妙，連忙後退到門口。

緊接着，警車抓住桌子的邊沿，猛得往上一扯。

轟隆一聲，許久沒有飛出去的桌子被掀到牆上。而與此同時，禦天敵正按着自己的辦公桌大笑。

——

——————

計劃一切都正在行進中，暴風雨站在教堂最高處——經常檢修的鐘樓上，正在靜靜等待着一場震動。

毒蜘蛛在她身後，正以十分放肆的姿态，坐在視野最好的欄杆邊，顯然有些興緻缺缺的。

“我說……要是再不開始，我就要回去看碟片了。”

“距離震動開始還有半個循環時。”

作為計劃中關鍵儀器的使用者，紅蜘蛛也在鐘樓上等待，他調出後台的計時，不放芯地多看了幾眼遠處。

因為震蕩波的實驗室離教堂很近，這位發明家被暴風雨邀請到教堂。

他們将計劃選在了深夜至淩晨——盡量地将人員傷亡壓到最小，原本就睡不好的暴風雨在入夜後就一直在書房裡來回踱步，想了想還是一條内線發給震蕩波——對方也幾乎是立刻答複幾分鐘後就出現在了教堂後門，帶着紅蜘蛛。

“放芯吧，”也不知是在安慰紅蜘蛛還在安慰自己，暴風雨的手掌按在對方的肩甲上，溫柔勾起嘴角，“我相信你——和你的才識，震蕩波所認可的研究員可不什麼泛泛之輩。”

紅蜘蛛偏過頭雕，看向星空下的暴風雨，猛然呼出一口氣後，堅定地點點頭雕。

“是的，”他露出一個學者對于自己的研究，那種勢在必得的驕傲笑容，“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暴風雨再次朝他安撫一笑，收回手掌後擡頭望向這片星空，教堂鐘樓是鐵堡最高的建築，是這裡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因此，在晴夜下的視野十分清晰，那些星星就像是在光學鏡上閃動，她在無法進入充電時經常一個人來凝望處于停歇中的鐵堡。

“真是美麗。”

暴風雨看向身側的震蕩波，對方也保持着擡頭仰望的姿勢，“哎呀……您這的風景真是比實驗室中好太多了。”

“呵呵，”她終于輕松地笑了出來，“月圓的時候會更美麗，月光照射在鐘樓的雕塑上時，能微微反射出光芒。”

“哦？那我得向您請求以後能夠來參觀的機會啦。”震蕩波也笑了起來，湊到暴風雨的頭雕旁，确保她能聽得清晰，“您還緊張嗎？”

“已經好多了……”她搖搖頭，也壓低了聲音，“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上一次這樣的焦灼不安，難以入眠……還是在——”

“學院的考核前。”“期末的論文答辯前。”

暴風雨詫異地望向震蕩波，他正煞有其事地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您估計要習慣了，因為今夜之後，就算是您再怨悔，也無法退出了。”

“您得習慣這種寝食難安的緊張、恐懼。我們的命運已經綁在一起了，主教。”

“恐懼？”暴風雨瞪圓了光學鏡，微微張開嘴，“不……并沒有。相反，我很興奮，就像是在天空中俯沖一樣。”

又過了一會，氣氛靜到暴風雨能感覺到自己的火種在顫動。不知道是他們幾個中的誰先說了一句，“還有一分鐘。”

暴風雨不由得站直了機體。然後，目光掃過很多地方。

……鐵堡的各處，各個地方的人們，她的同伴們，都在此刻，屏息凝神地注視着同一處地方。

轟隆——

遠處的地面升騰起一大片灰塵，整個鐵堡都在顫動，好像世界就要毀滅了一樣。

暴風雨在芯中糾正自己——不，這是新生，他們要迎接一個新的開始了。

震動從地下通道的位置為中心，開始朝着教堂襲來，周圍一圈的居民樓逐漸亮起，像是水面的漣漪向外圍蕩開。

也許是因為太激動，也許是因為她還在胡思亂想，暴風雨沒站穩。在即将摔倒的時候，一隻手牢牢地，十分有力地緊握住她的手腕，随後，牽住她的手掌，像是将她從風暴裡拽出一樣，讓她回到地面。

她轉頭看去，對上震蕩波充滿笑意的光學鏡，而他像是開玩笑似的開口。“冕下，我們已經無法分割了。”

“呃……嗯——”

暴風雨忽然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