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子托人給她遞的信,說了一些表達心意安撫她的話。
還說什麼讓她放心,婚房合卺酒内已經給封轸放了破元散,記得不要喝龍紋喜杯。
那東西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隻不過會加重醉酒症狀昏睡不醒、無法圓房罷了。
她甚至還很默契的,在婚前也給太子準備了一封書信,出府的時候讓徐桦交給太子。
鹿微眠身形僵住,對了,書信!
鹿微眠慌忙開始翻袖子,果然被她藏在了袖子夾層裡。
父親母親臨近婚期怕她鬧出笑話,對她看管極嚴,她這封表達情意的書信一直送不出去,就藏在了袖子裡,打算等着婚嫁出府那日好趁亂讓人送出去。
她昨日才重生醒過來,一時忘記拆下來燒了。
怎麼偏給帶出來了。
鹿微眠懊惱地抿唇,握住袖口,看來隻能到封府再想辦法燒了。
那個合卺酒裡的破元散,前世封行淵得知她心有所屬不願成婚,根本沒跟她喝合卺酒,也沒留在房内。
鹿微眠攥緊字條,太子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鹿微眠歎了口氣。
馬車外,徐桦一直沒等到姑娘給她遞回信,很是疑惑。
她記得鹿微眠早早便說準備了回信,需要她幫忙大婚出府時送出去。
徐桦等不及,掀起簾子詢問,“姑娘餓不餓,要不要吃些點心。”
鹿微眠回絕,叫她不必再問,徐桦才作罷。
當初她趕走了孫嬷嬷,留了徐桦幫她跟太子聯絡。
前世徐桦一直幫她給太子送信。
隻是鹿微眠現在不太能确定,徐桦是因為聽從了她的安排,才去找的太子。
還是她一開始就是太子安插進司空府的眼線。
如果是第一種,還算個忠主的仆。
如果是第二種,那這個徐桦留不得。
馬車停在封府門口,封行淵的出身并不好,父母早亡送到京城親戚家托孤,是寄養在這裡長大。但到底是皇帝賜婚,封府裡外也門庭若市,熱鬧非凡。
拜堂入洞房的翻覆流程走過,屋内隻剩下他們兩人。
鹿微眠坐在喜床邊,紅紗蓋頭挑起,少年的鷹紋青緞素面長靴映入眼簾,大紅水波紋雲雁喜服垂墜着,愈發顯得他身形颀長,寬肩窄腰。
鹿微眠視線平齊他的腰線,一時間不敢擡頭。
合卺酒就擺在婚床旁邊的桌子上。
她記得他們成婚時,他年歲不大,身上少年氣幹淨至純。
面具之下的臉她也見過多次,不像是旁人揣測得相貌醜陋,刀疤縱橫,相反他生得幹淨,是一雙看起來就溫和的杏眸,膚色也是曬不黑的冷白,如玉砌一般的人。
唯獨那個遮住的眼睛裡有一顆紅痣,添了些妖冶氣。
但是之前,新婚之夜她就跟他坦白了她心有所屬。
他看起來平和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無妨,我們日後各自安穩度日就好。”
封行淵脾氣很好,她說什麼,他都和和氣氣地接納。
鹿微眠一時間更加愧疚。
她為了那樣一個人,竟然害這般無辜純良的夫君死無葬身之地。
屋内一時間沒有人說話,沉寂得有些尴尬。
直到頭頂的少年清音将她思緒拉回,“夫人眼睛好紅,是哭過嗎?”
熟悉的對話,仿佛下一瞬她就要坦白,“嫁與你實非我所願。”
鹿微眠斂眸,打斷回憶,換了個說辭,“方才離家前拜别父母雙親,哭了一會兒。”
“成婚嫁人遠離雙親,的确委屈夫人了。”他嗓音是極緻的體貼,唇角帶着一抹淺笑,忽而補充了一句,“何況嫁與我,也實非你所願。”
鹿微眠心跳漏了一拍,擡眼迎上了少年澄澈黑瞳,還是止不住的心悸。
她的聲音不知是心虛,還是不安,格外的輕,“沒有啊。”
封行淵平和如常,“不用緊張,我知道你與太子殿下情投意合,這婚事是聖上賜婚,你我都無辜受牽連,我們日後各自安穩度日。若有機會和離,我也會盡早放你自由。”
“時候不早,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等等!”鹿微眠見事情發展還跟前世一樣,有些着急地起身追了兩步,在拽住封行淵袖口時,突然踩空了榻邊腳床!
封行淵大概也沒有想到,胸口突然間撞進來一團軟綿。
少年雙手僵直,并沒有碰她。
鹿微眠堪堪扶住他的手臂才站穩。
鹿微眠趕忙解釋,“我不知你是從何處聽說,但我與太子再無可能,你可放心。我既嫁與你,就會好好待你的。”
“你不喜歡我,和我接觸不會勉強嗎?”
鹿微眠簡單直白道,“不勉強的。”
封行淵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是在辨别她話中真假,更多的是不信。
鹿微眠又重複一遍,“和你成婚,我不勉強。”
封行淵顯然也沒有糾結太多,隻是有意無意提起,“既然如此,我們的夫妻禮成,還差一杯合卺酒。”
提起合卺酒,鹿微眠心裡咯噔一下。
好巧不巧,他怎麼就提到了合卺酒。
他的話語間,夾雜着很明顯的試探,“喝嗎?”
鹿微眠微哽,看着桌上一對龍鳳酒杯。
按照太子的說法,那個龍紋酒杯裡下了破元散。
雖說那東西沒有什麼影響,隻是醉酒昏睡,但到底前世封行淵沒喝,鹿微眠也不知道太子有沒有騙她。
她正糾結着,隻見封行淵朝着龍紋酒杯伸手。
在他白皙指尖即将碰到酒杯時,鹿微眠搶先一步拿了過去。
封行淵好心好意地提醒,“這杯是我的。”
“我是想說,”鹿微眠費勁地轉圜,“若是喝了它,能讓你信我是真心實意地與你成婚,那也好。”
不管是什麼,她都認了。
封行淵打量她片刻,順着她的話,拿起來旁邊的鳳紋杯。
交杯間,鹿微眠遲疑着,擡眼撞上少年略帶審視的黑瞳。
他聽起來頗為良善寬厚,“不想喝也不必勉強。”
鹿微眠不想讓他看出異樣,“沒有勉強。”
話落,将手中酒水一飲而盡。
苦酒入喉,幹澀辛辣。
在她胃裡灼燒着。
鹿微眠放下酒盞,扶着桌子輕咳了一陣。
她祈禱這會兒就要看慕青辭的良心了,别真的诓騙她沒有其他作用,但實際上是毒藥。
沒多久,鹿微眠就發現自己站不住了。
她順勢跌坐在桌邊座椅上,胃裡的灼燒感緩慢地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後聚集在小腹。
耳邊是他清越的嗓音,“夫人怎麼了?”
“我,我可能有些不勝酒力。”鹿微眠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你扶我去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她的手下意識地搭在少年手臂上。
封行淵也自然而然地扶她,将她扶到婚床上。
少年眉眼低垂,看着她臉頰攀上不正常的紅潤,“夫人看起來可不像是不勝酒力。”
他不說還好,提起來鹿微眠就感覺到身體内的灼燒感逐漸幻化為麻癢,仿佛無數隻小蟲子,開始一點點啃噬她的小腹。
“看起來更像是中了某種藥。”
鹿微眠心虛得不行,從剛才她就能感覺到封行淵在試探她,索性坦白,“其實,其實我知道這合卺酒裡被人下了東西,我甯願自己喝下……”
封行淵很是認真地理解了一番她的反應,“知道下了合歡散還喝,夫人很想圓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