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瑜極少動怒發火,但一旦動怒就格外具有威懾力。
周喆被鹿瑜吓得手上一抖,原本就沒有藏好的圖紙從袖口滾了出來,掉在地上。
鹿瑜即便是不撿起來查看,都知道那是凝聚着整個工部心血的圖紙。
這東西,工部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上了封條就不能再打開。
周喆身為工部侍郎,明知故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别有用心。
周喆還企圖狡辯,“大人,您誤會了。”
“你告訴我,我如何誤會你?!”
“之前敲定圖紙,卑職沒參與,如今隻是想要再查驗一番。”
“查驗需要上報,才可打開封條,你身為三品侍郎,你告訴我你不知道?!”
鹿微眠見此,眉眼微動,輕輕松開鹿瑜手臂。
提着食盒,自己先出了門。
到底是朝堂内部政務,她不好摻和。
但是她能叫别人一起摻和。
鹿微眠出門碰到工部郎中。
工部郎中見到她很是意外,“鹿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陪父親來的。父親聽聞周伯伯大病初愈,今日特來幫襯着他把修繕大事辦妥。”鹿微眠回頭看了一眼房内,“隻不過剛剛正好碰見周伯伯拿着圖紙從公庫出來,父親好像有點生氣,我不懂這些,就先回避了。”
“圖紙?!”
“公庫?!”
工部郎中驚叫兩聲,大驚失色,甚至顧不上跟鹿微眠行禮,慌忙繞過她沖進了屋子。
圖紙上封不能打開,這東西出了任何差池,要的是他的命啊!
工部郎中沖進去後,周圍其他人也多多少少聽到了些,趕忙趕了過去,連聲問着,“出什麼事了?”
鹿微眠站在院内,看着他們一個接着一個地跑進去。
鹿瑜高聲訓斥質問着周喆是何居心,為什麼要更換圖紙,圖紙是拿給誰的。
其他人臉色慘白地說着周大人糊塗啊,這是為了什麼。
周喆幾番狡辯都顯得很是蒼白無力,被人一眼識破。
關鍵是被發現得太過巧合,恰好是今日,偷換圖紙被抓了個正着。
鹿瑜叫進來的侍衛将他帶走關押,一并将此事上報給了朝廷。
鹿瑜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看見鹿微眠,還是努力擠出些柔和的神色,“阿眠先回家吧,父親這裡有些要緊事需要處理,今晚可能也不回去了。”
鹿微眠應了一聲,将食盒遞了過去,“父親别急。”
她頓了一下,“能在出事前發現,就是好的。”
鹿瑜沒聽出來女兒的萬千思緒,答應着送她上了車。
鹿微眠先回了府苑,将此事告知葉绾。
葉绾很是詫異,“那周喆平日裡看着挺老實的人啊,怎麼會這樣。”
“過去和表面,都不能決定一個人現在的品性。”鹿微眠将剝好的橘子遞給葉绾,“父親還不是司空的時候,他與父親通吃同住,親如兄弟手足。”
“但如今,還是會因為自己的利益,陷父親于險地。”
葉绾接過鹿微眠手裡的橘子,一時感慨,“他明明是你父親一手提拔上來的。”
鹿微眠其實真正想說的,不是周喆,而是舅舅。
她看着葉绾并沒有往那邊想,恐怕即便是說出口,也會惹葉绾不高興。
鹿微眠知道當前看起來,是因為周喆嗜賭成性,為了錢把圖紙出賣給了别人。
但真正重要的是找到這個買家。
這個買家十有八九是她舅舅的人,要麼是太子的人。
不論是哪一個追查到,都有價值。
隻有抓到他們的缺口,她手裡能把控住的主動權才能更多一些。
鹿微眠不放心,多留了一日,等鹿瑜從工部回來,她才問道,“現在朝中可定下來誰審訊了嗎?”
鹿瑜看起來有些憔悴,“眼下還在調查中,陛下要求我們這邊先把工程圖紙安排好,審訊多半是刑部那邊。”
“若是父親您能說得上話。”鹿微眠頓了頓,“切記不要讓與太子有關的人插手。”
鹿瑜不解,“為何?”
鹿微眠很難跟他解釋來龍去脈,“您信我就好了。”
“信。”鹿瑜脫口而出,“為父自然是信你的。”
那日清早,他們家乖乖突然起了個大早陪他們用早膳,接着就勸他去工部看看,剛巧就抓到了這麼大的事情。
鹿瑜就知道他們家乖乖是個小福星,“不過太子殿下近來是出了點事,聽說前陣子那個私換了封行淵軍械的曹興正要出逃,被太子暗衛抓住滅口,兵部正好撞上。”
“有人說,太子是一早就知道封轸回京會奪妻,早就想要滅口。”
鹿微眠沒有這般高看自己,也不覺得慕青辭殺封行淵是因為她,“所以他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清風霁月,能借戰場公事報私仇,他也不過如此。”
鹿瑜還是難得聽鹿微眠罵太子,圍護封行淵。
他不禁好奇,“封行淵待你如何?”
鹿微眠沒反應過來父親怎麼會突然提他,“還好,蠻聽話的。”
封行淵除了有些小脾氣、沒安全感,總要反複地試探她之外,還是很聽話的。
鹿瑜聽着小兩口感情意外地挺好,“雖然父親是不怕你在家住,但他不介意嗎?”
“他不介意的。”
鹿微眠想,睡覺連碰到他都不樂意,他能介意什麼。
封行淵也很少在意一些瑣碎的事情。
要說在意的,隻有牽扯到她跟太子的事,他會有一些很不同尋常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