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敏也說不清楚内心的感受,比起俠女,她更甯願做一個縮頭烏龜,其實她才是真正的懦夫,有什麼資格開導段冬陽呢?
扪心自問,她并不反感段冬陽的靠近,至于那個吻,坦白來講,還算新鮮。
僅僅是還算新鮮嗎?
她不敢往下想,可是又忍不住時時刻刻往下想。
小鄢敏不知道,那是連上帝也無法禁止人類踏足的領域。
就像鳥神人面的魔女塞壬一樣,擁有無窮無盡的誘惑,連英雄奧德修斯都無法抵抗她的歌聲,何況花季雨季的少女鄢敏。
她隻是驚訝于自己變化,原來自己有那麼多,連她自己也未曾探索的領域。
原來她可以這樣地無私,心甘情願任自己思想,由另一個人入侵占領。
原來她既糾結亦反複,迫不及待想看到他,而看到他之後,又忍不住想逃離。
她讨厭這樣的自己,而天生的冒險家性格,又讓她不斷去探索這樣的自己。
她迫不及待想要一個答案,她到底怎麼了?
會否她的靈魂由另一個鄢敏附身?
一切的答案将在不久後揭曉,可這個變化來得太快太突然,快到超出少女的期待,快到幾乎徹底颠覆了鄢敏的一生。
回憶這個故事之前,鄢敏會想起另一個爛俗的故事: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緻一個月後,得克薩斯州發生龍卷風。
鄢敏在地理課上聽到這個故事時,用帶着巨大粉色毛球的中性筆,撓了撓額頭。她在為上節數學課講過的公式分神。
至于地理,她根本不感興趣,背一背原理,應付考試即可。
而不久後的将來,她可會想到,她會為這一刻的傲慢,付出慘痛的代價?
因為不懂得見微知著,因為太過于張揚天真,不懂得收斂,所以需要她用一生的悲哀去償還。
幸福生活的轉折發生在那次夏令營。
當徐文興把她的背包拖到座位上時,鄢敏發現段冬陽的身旁坐着一個女孩,短發,鵝蛋臉,看人的時候帶着怯意。
段冬陽的膝蓋上放着一隻精緻的小手提包,顯然是這位妹妹的。于是鄢敏無視段了冬陽示好的目光,以及他身旁另一個好似刻意預留的空位,徑直走向徐文興。
徐文興誇張地叫道:“哇塞,你這包也太重了,你往裡面塞了什麼?石頭嗎?”
“這都嫌重,你有好好鍛煉嗎?”鄢敏擠擠眼睛,和徐文興開起玩笑。
徐文興卻突然認真起來,舉起手臂,喃喃道:“看啊,我當然有。”
鄢敏懶得看他,隻顧着從包裡掏出兩個遊戲機,把其中一個塞進徐文興手裡。
徐文興立馬給出鄢敏想要的反應,舉起拇指,“太棒了!”
兩個趣味相投的人便用遊戲來打發這漫長的路程時光。
徐文興是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和他在一起,總是趣味無窮。而鄢敏也可以盡情發揮自己的好強,不必擔心他會玩不起,因為徐文興隻會比她更好強。
而鄢敏似乎太高估了自己的體質,沒看一會兒屏幕,就感覺胃裡傳來一陣翻騰,頭也昏昏沉沉。
她拉了拉徐文興的袖角:“阿文,頭好暈。”
徐文興放下遊戲機,“怎麼了?是不是又暈車了?”
“幫我要一個塑料袋。”鄢敏感覺自己要吐了。
徐文興剛開口,要對他說些什麼,就見前排有個人影騰地站起來。
段冬陽在班級裡不常說話,總是沉默,所以偶爾一次,就特别惹人注目。幾乎大半車的女生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或是好奇或是疑惑,連鄢敏也感到驚訝。
卻見段冬陽拿起腿上的小背包,正是剛才引起鄢敏注意的那個,他沒有理會周圍繁雜的目光,定定看着鄢敏道:
“這裡有生姜,和風油精,可以緩解暈車。”
目光掃過鄢敏和徐文興手裡的遊戲機,微微停滞。
她看到他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車上那樣鬧嚷嚷的,她們的聲音又小,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聽到她們對話的,難不成從上車起,他就一直注意着她?
鄢敏臉一紅,把遊戲機塞到背後,剛想伸手去接。
段冬陽身邊的妹妹擡起頭,她捂着胃,臉皺在一起,像揉皺了的紙巾,頗可憐。
“哥,我也不舒服。”
段冬陽看看鄢敏,又看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