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詞條刷新的瞬間，林右的腦子裡某個區域，像是黑暗裡突然開了一盞燈一般亮了起來。原本漂浮在空間中的物品，被一根根透明而細小的物質牽引至固定的位置。她的記憶像樹葉一般，挂在繁茂透明的枝條各處。

林右從未如此清明，随意調取某個枝芽上的記憶。這是實習期第一次領到工資後吃的豪華版泡面！硬菜埋在面下頭，上頭飄着的是十一顆泡開的幹蔥。

林右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去觸碰更久遠的記憶時，被一陣外力推倒在地。

“林右，誰允許你來這掃垃圾的！”一打扮精神的年輕人，捏着林右入職時貼在工作區域的照片不屑地問到。

林右拍了拍褲腿，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三人，以問話的人為首三人具是一副漏着腳脖子的精神小夥打扮。看來是附近的地痞流氓，林右曾經接觸過，這種人大都是虛張聲勢。

“我愛掃就掃，關你屁事。”林右繞過三人，拿起放在角落的打掃工具，伸手将肩上的設備打開。

“滴，開始工作，清掃地點：三層街區二号垃圾回收點，開始錄制。”

經過調試，新設備可以自由掌控休息時間，但一旦查明在工作時間懈怠，處罰會更加嚴苛，一切申訴将以視頻為基準。

這時被忽視了的三人頓時跳腳。

“三哥，她竟然敢忽視我們！給她個厲害瞧瞧！”頭發長得不行的人指着林右說到。

“不急，有的是辦法讓她知道好歹。”被稱作三哥的斷眉擡手回複。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人，一瘸一拐的上前耳語：“老三，還是等老五回來再說吧，人家隻是個臨時工。”

斷眉老三蹙了蹙眉：“不行，等他回來就晚了。”

三人嘀嘀咕咕的在垃圾旁邊讨論的熱火朝天，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管路人投來的異樣眼光，同時也忽略了毫不在意的林右。

林右安安靜靜清理完一個街區，推着工具車繞過這三個人，去另一個地點接着清理。

傍晚，洗去一天的繁忙，林右滿足的躺在床上。

全子明依舊沒有回複信息，林右想着休息日得去探望一下。軍校報考的時間也日漸逼近，趁着如今記憶力提升的檔口她也要去定個圖書館複習計劃了。

在紛擾的思緒中，疲乏的軀體讓她迅速陷入沉睡。一如往昔的極緻睡眠，讓她在宿舍外頭吵鬧不堪的情況下絲毫不受影響，生物鐘依舊讓她在早上七點醒來。

打開反鎖的宿舍門，外頭站着街道辦公室的負責人以及他的副手。

“找我有事嗎？”林右看着臉色複雜的二人說到。

“昨天晚上有什麼不對勁嗎？”負責人走進宿舍轉了一圈，轉頭對林右問到。

一夜好眠的林右茫然說道：“不對勁？沒有吧，我睡得很死，是外頭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搶劫？盜竊？還是兇殺？

這麼大片的住宅區，治安不至于這麼差吧，林右心裡嘀咕。

門口二人看林右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面面相觑。

負責人上前一副要同她解釋的樣子，被後頭的副手攔住了。

有貓膩？

林右的耳朵向來敏銳，副手說的閃爍其詞，但她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臨時工這個崗位不是她撿漏得來的，因為某些事情正式工集體請假，他們沒辦法辭退這些人，日漸堆積的垃圾也不能不處理。他們隻能開始招聘臨時工，但後來的臨時工也一個接一個的待不長久，于是這個崗位經常空閑，街上的垃圾也越來越多。

而這個事件的發生地點就在宿舍。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他閃爍其詞？林右看着眼前二人遮遮掩掩，隻是一個勁的說早睡挺好要堅持，看着也不像是什麼要緊的樣子，她決定自己先摸摸情況再說。

又是一天繁忙的工作，林右洗漱完清清爽爽的待在宿舍。

她既不上網也沒有刷視頻，那些讓她快速入睡的東西一概不碰，強打着精神死盯門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淩晨十二點，本該是她入睡的時間，她奮力支着眼皮，又挺過了一個小時，時間來到淩晨一點，她的意志力幾乎殆盡，一陣細小磨人的敲擊聲讓她陡然清醒。

有人來了！

如同鬼片一般的節奏由遠及近，宿舍窗戶外頭正對的白牆瞬間被一片紅色覆蓋。

細小的黑影從紅色邊緣侵入，一陣抖動之後換做人影在紅色的幕布上上演了一出駭人的影像。

林右早在聽見動靜時就把工作設備的錄制打開藏好了，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小兒科的惡作劇。

隻是内容确實有些紮心，那個黑影累死累活不僅沒有賺到錢，反而欠了一屁股債，最後被變成一座大山的債務壓在底下，黑影四肢分離但頭腦清晰，于是他開始同時打五份工。每天早上五個不同的部位分别去不同的地方打工，晚上又回到這座大山底下上供，周而複始無窮無盡。

真是好歹毒的片子，直擊打工人的靈魂！

林右正看到心塞，沒想到這個紅光竟然越過窗戶，直接打到宿舍裡面來了，離林右不過一米距離，幾乎是貼在她的臉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惡心。

始作俑者确實歹毒，但區區“錐心影片”還傷害不了她，畢竟沒錢是常态，欠債也是事實。

但即便債務像一座高山，她也相信自己能夠還清。

更何況進了宿舍的紅光還沒有了吓人的音效，駭人程度大幅下降。

林右看着紅黑交織的默片已經沒有了新劇情，又一次重新播放了。想着負責人的态度，以及這個崗位雖然交替頻繁，但也确實沒有鬧出過傷人事件，她逐漸放松了精神，半夢半醒間天亮了——當然是地下住宅區特有的模拟日光燈。

和前一天一樣，室内并沒有增加或減少任何東西，林右收起設備打開反鎖的大門。

外頭也沒有任何異樣，不對，窗戶正對的白牆處有一行紅色的小字。

林右準備湊近查看，轉身便看到了拎着清掃工具的辦公室負責人。

“您這是？”

林右的目光從負責人僵硬的臉上轉到他手裡的清掃工具，又從清掃工具轉到牆上的那一行紅色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