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鬼從破爛的粗布衣下抽出兩隻隻剩下白骨的手，對着自己啪啪來了兩巴掌，把嘴和眼眶裡的水打了個幹淨。

待打幹淨水，小水鬼又整了整自己的破爛布衣，鄭重道：“子時至，鬼門開，今夜方圓十裡鬼為大，過路人妖須付買路錢，每人十沓紙錢，三位自付還是托付？”

“過路人妖須付買路錢？”池淵若有所思問，“那過路的神魔需要付嗎？”

“那當然也……神魔？！”小水鬼瞪大不存在的眼驚恐地“看”着池淵，餘光則瞥見他身後的天欲雪，發現兩人皆是神光加身，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神。

“哎呦我天！”

小水鬼當即吓得癱軟在地，這一癱顧雲州便闖進了他的目光，一人一鬼對視，小水鬼當即繃不住了，連滾帶爬跳回河裡：“娘嘞！見鬼啦！神魔同行，鬼界危矣啊——”

天欲雪無言片刻，扭頭看顧雲州：“你把他吓跑了？”

顧雲州一臉大寫的無辜：“我，我什麼都沒幹啊，就看了他一眼，誰知道那鬼膽子這麼小。”

池淵繼續往前走，說：“這些鬼多為還沒有到輪回時間的孤魂野鬼，沒有人給他們燒紙錢，因此住不起鬼界五城，隻能在靠近鬼門的秋水道河底暫時落腳等待輪回，在鬼門開時盯着岸邊打劫幾個倒黴的過路人，給自己換點紙錢。此處水裡湍急，小鬼比較少，若是一開始就走陸路，不知要被多少小鬼攔路，很麻煩。”

顧雲州一陣心酸：“這些鬼怎麼聽起來…有點可憐？鬼界不管他們嗎？”

“管不過來的。”天欲雪說，“鬼界雖無邊，能容納六界所有靈魂，可真正有秩序的地方隻有忘川河中下遊的東南西北四城和酆都城，由四位護法判官和鬼尊酆都大帝管理。鬼差的流動性太強，鬼界就算想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原來是這樣……”

池淵在此時回頭，有些奇怪：“你對鬼界的事似乎很了解？”

天欲雪攤手道：“還不是神尊，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跟我唠叨這些。我也挺納悶的，你說帝卿塵一個神尊，自家的事不管，怎麼天天盯着離他十萬八千裡的鬼界看？他又不管鬼界事。”

“誰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池淵也想不通，便揭過了這個話題，“好了，我們到了。”

三人在一處坡後停下，除了面前湍急的河流，此處三面環山，陰氣隻能從秋水道靠坡的這一面外洩，常年穩定的陰氣流動為設立鬼界大門提供了絕佳場所。

顧雲州打量着周圍，不解道：“門在哪兒？”

顧雲州話音剛落，角落裡一塊臉盤大的石頭便滾到他腳下，變成了個老人。

“我去！”

顧雲州被吓了一跳，那老人緩緩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後又瞥了眼天欲雪和池淵，啞聲道：“此乃鬼界南門入口，受護法城主典當歌之意，靈魂入鬼界，紙錢一沓；生人入鬼界，紙錢十沓；神魔入鬼界，紙錢千沓一時辰，過時趕人，快滾不送。”

三人：“………………”

要這麼區别對待嗎！

顧雲州蹲下身試圖砍價：“這位老伯，我們……”

老伯拒絕砍價：“殺價者加倍。即刻起，公子要入鬼界，紙錢兩千沓半時辰，過時趕人，快滾不送。”

顧雲州話到嘴邊立即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拐彎：“……我是想說，我們來得急，沒帶紙錢，但委托朋友給我們燒了，請問這個錢該去哪裡取？”

老人微微擡手，不遠處的一棵樹樹幹便發出了幽幽藍光。

“親朋好友燒的紙錢從這裡取，進去報上姓名即可。”

三人朝那棵樹走去，樹後是一個石洞，洞口立着一塊墓碑，上面寫着“天地錢莊”四字。

走進洞中，一個商人打扮的鬼熱情似火地出來迎接三人：“人神仙魔鬼，死後一捧土，千金皆作廢，唯有紙錢行。歡迎光臨天地錢莊南大門分莊！幾位公子需要什麼服務？”

顧雲州把怼到眼前那張慘白的臉往後推了推，偏頭對天欲雪道：“欸欲雪，你說我們是不是進了什麼詐騙傳.銷據點？哪有銀行…哪有錢莊這麼寒酸的？”

“大概是因為地區偏僻吧。”天欲雪扶額道，“我們來取錢。”

“好嘞！”商人鬼憑空變出一本賬簿和一支筆，“公子尊姓大名？”

“天欲雪。”

商人鬼在賬簿上寫下天欲雪的名字，他本以為天欲雪會像其他鬼那樣最多幾沓紙錢，怎料把天欲雪的名字寫上去後，整本賬簿就開始瘋了一樣出字——

『紙錢五百二十沓』

『金元寶一千三百一十四袋』

『花轎一輛』

『錦綢婚服兩件』

『童男童女二十個』

『羊脂玉膏兩盒』

『…』

商人鬼愣住了，這三個人是來鬼界成親的吧？

等等，三個人？

成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