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給他們鞠躬甚至想跪下謝恩的大夫,顧雲州和天欲雪皆是一臉懵逼。
面對周圍鬼投過來的吃瓜目光,顧雲州連忙上前拉起大夫,道:“大夫,有話好說,突然弄得那麼正式做什麼,你這樣我們都很尴尬的。”
王大夫反握住顧雲州的手,字裡行間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公子當年救命之恩,老夫就是死也不敢忘!老天有眼,讓我輪回前見到兩位恩公,能還了生前的恩情!”
天欲雪默默開口:“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尴尬,但我還是想冒昧問一句……我何時救過你?”
王大夫一愣:“公子不記得了?六百年前在韶音城外的官道上,我采藥回來遇到山匪,是兩位公子趕跑山匪救了我,還送我回了城。這麼多年過去,兩位容貌雖有些許改變,但氣質未變,老夫絕不可能認錯人。”
天欲雪面露疑惑,顯然對此事沒什麼印象。
他在人間賜福賜了幾百年,年年賜福完都會在人間溜達上兩天,六百年就是一千二百天。要從這一千二百天在人間溜達的日子裡找出某一天救過的人,不做人的神尊來了看完都得說一句為難鳥。
畢竟神鳥的記性沒有那麼好,特别天欲雪還跟帝卿塵這種最會洗腦的混在一起,可能某一天被帝卿塵帶着換個話題,就把救人的事抛諸腦後忘得一幹二淨了。
“哦對!還有花燈!”王大夫拿筆在紙上畫了個鳥形花燈說,“當時兩位要走,我拿不出什麼謝禮,便送了兩位一個花燈。公子瞧瞧,有沒有印象。”
“這燈……”
看到花燈,天欲雪有了點印象。
那年在韶音城賜完福後,他帶了個花燈回神界,帝卿塵一見花燈便跟個孩子似的兩眼放光,拉着天欲雪求了一晚上不說,隔日還去仙界挖了棵果樹被仙尊追着打回來,硬是從天欲雪手裡換走了那盞花燈。
想起仙尊占理咄咄逼人和帝卿塵毫不占理但理直氣壯死皮賴臉的樣子,天欲雪默默捂臉,有些心累道:“想起來了,确實有這麼一回事。”
“想起來就好,想起來就好!”王大夫全然沒注意到天欲雪的異常,激動地握天欲雪的手說,“公子當年救命之恩,豈是一盞花燈可抵?這樣,從現在開始,公子腹中的孩子便由老夫來照顧。旁的不說,老夫祖上世代行醫,什麼疑難雜症沒見過,絕對能保公子與孩子三人平安!”
天欲雪笑了笑,沒有拒絕:“我也确實需要一個足夠可靠的大夫,那就多謝王大夫了。我就住在您對街那座三層小宅裡,日後可能得經常麻煩您。”
“應該的應該的。”王大夫笑道,“公子有什麼需要,盡管找我,我定竭盡所能幫助公子。”
“眼下确有一事,需要向王大夫打聽一下。”天欲雪壓低聲音問,“王大夫可聽說過魂命樹的守樹人?”
天欲雪本以為他會搖頭說沒聽過,哪知王大夫沉默片刻,反問道:“哪棵魂命樹?”
天欲雪:“?”
這什麼鬼問題,魂命樹還能有很多棵不成?
成的。
隻見王大夫指着自家醫館門口一棵畸形歪脖子樹說:“它也叫魂命樹。”
天欲雪:“??”
王大夫又指着對街,也就是天欲雪領居門前那棵樹說:“它也叫魂命樹。”
天欲雪:“???”
一旁的顧雲州忍不住問:“這些樹也有什麼特殊的功能嗎?”
王大夫又沉默片刻才道:“裝飾門面算嗎?”
顧雲州:“……”
算的……嗎?
不打聽不知道,一打聽兩人才知道其中有多大的烏龍。
住在酆都城的鬼大多是要等好幾百幾千年才能入輪回的鬼,能住酆都城的鬼又不缺紙錢,不需要維持生計,便會在自己家門口種棵樹之類的,一來鬼界太荒了種點樹好看,二來能打發打發時間。
因為是在鬼界,所以大家都想給自己的樹取一個接地府但聽上去很唯美的名字,于是“命”“魂”“靈”“魄”等字眼就成了給樹取名的熱門字。
據不完全統計,酆都城内各家鬼種的樹叫魂命樹的就有上千棵,有些好勝心強的鬼為了自家的樹能比過領居的,把自家的樹吹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養魂穩魄起死回生,總之怎麼厲害怎麼吹,最離譜的甚至有說自家魂命樹能定下一世姻緣。
在鬼界内部都這麼離譜,傳到人間就更不用說變成什麼樣了。
“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池淵神君跟神尊對魂命樹的說法能相差十萬八千裡了。”顧雲州吐槽道,“真正的魂命樹要是聽了這些,律師函寄都寄不完。”
天欲雪扶額,顯然也沒想到短短幾百年過去,鬼界會冒出這麼多“魂命樹”。
但這也不能怪群鬼沒有版權意識,真正的魂命樹生長在忘川源頭,離鬼界五城十萬八千裡,遠到連逃犯的鬼都不願意去。因此除了資曆較深的四位城主和酆都大帝,大多數鬼都不知道有這麼一棵正版魂命樹存在。
王大夫則湊巧屬于那少數鬼。
他在鬼界行醫多年,多多少少都聽過一些忘川的事。
據一些被緝拿歸案刑滿釋放的逃犯鬼說,越往忘川河上遊走,意識就會越模糊直到徹底倒下,而清醒後就會發現自己莫名回到奈何橋邊,一群鬼差圍着他準備逮鬼。
天欲雪也從帝卿塵那裡聽過類似的說法,他說忘川河作為天地開辟之初,六界還未成型時便有的存在,是不允許任何人擅闖亵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