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美枝,你沒有權利自殺,從你出生開始,你的一切都歸屬于禅院。”
“不要忘了,你隻是個無咒力者,唯一有價值的便是你的臉和你的身體,讓你去聯姻,為家族出力,你該感恩戴德才是。”
說話的是個長滿褶子皮的老頭,華貴的和服也壓不住滿身的兇狠。
他的目光對準了跪坐在和室中央穿着素白和服的瘦弱女人。
她披散着長發,纖瘦的脖頸纏繞着一圈厚厚的繃帶,傷口還沒愈合,滲出的鮮血将紗布染紅。
她痛苦地颦眉,美麗典雅的面容染上病态的蒼白。
“你……”女人開口,聲音沙啞,斷斷續續。
“你……在說什麼……狗屁不通的話。”
老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臉漲得通紅,憤怒噴湧而出。
“你在說什麼!禅院美枝。”
“我說,”強忍着疼痛,美枝捂着喉嚨慢慢開口,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很清楚。
“你怎麼還不去死,老東西。”
養尊處優多年,從沒被忤逆過的禅院大長老勃然大怒,把桌子都拍爛了。
“無咒力者也敢這樣說話,看來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家主,還不把她關進喂養室,讓她好好學習規矩,難道等她嫁出去丢我們禅院家的臉嗎。”
被叫家主的男人,一頭白發都被梳成大背頭的樣式,留着兩撇胡子。
他穿着深色浴衣和淺色羽織,随意坐在上座,不像大家族的家主,倒像遊手好閑的無業人士。
“修一叔父,美枝幾天後就要出嫁,總不能讓她死掉瘋掉。”禅院直毘人說,“好不容易救回來,要是死了再去哪找合适的人選。”
禅院大長老人不滿意他的說辭,但禅院直毘人到底是家主,還是要給他幾份面子,最後哼了一聲。
“那你來處置,畢竟是你的妹妹。”
禅院直毘人喝了口酒,胡子上沾了點酒漬:“不要再觸碰禅院的底線了,美枝。”
“你與烏丸蓮耶的聯姻對禅院來說很重要。”
“忍一忍吧,反正那個老東西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那你……”就自己嫁給他。
脖子越來越疼,美枝垂下頭捂着脖子,很快手上多出了些黏膩濕熱的液體。
血液一滴滴落下,落進陰影。
禅院直毘人還在喋喋不休:“……學會聽話,你今年二十歲了,别再耍小孩子脾氣。來人,帶她回去,這幾天不要讓她出門。”
侍者推開障子門,低頭進入,他正要帶禅院美枝離開,漆黑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冰冷的觸感讓侍者哆嗦,
慢慢擡頭,和他一樣稍微有些模糊不清的漆黑面容映入眼簾,他愣住。
“什麼東西?!”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禅院的老頭子們拿出咒具。
“咒靈,不,沒有咒力波動,是他的影子。”侍者的腳下空空蕩蕩。
影子毫不留情地将他的主人扔出去,動作幹脆利落,模糊的面容沒有任何動容。禅院直毘人将深沉地目光放在禅院美枝的身上。
“你覺醒了異能力。”
他的話讓所有人将目光一齊放在禅院美枝身上。
“太吵了。”脖子又開始疼了,禅院美枝難受地皺眉,她已經厭煩聽到老頭子唧唧歪歪的話。
茶幾輕輕搖晃,茶杯裡的茶水全潑灑出來,影子不安分的晃動,迅速扭曲,膨脹,逐漸凝聚成人形。
所有人皺着眉看着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影子武士,他們身披铠甲,手握和他們一樣的咒具,每一把利器都閃爍寒光。
影子武士動作整齊劃一,宛若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他們将咒具對準了本體,同時沖了過去。
“真是反了天了,你以為覺醒了異能就能無法無天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禅院大長老擋住影子的攻擊,冷笑,“我可是一級咒術師,區區影子别想傷我分毫。”
刷——
影子武士閃身出現在他身後,幹脆利落地捅了他一刀。
禅院大長老噗得吐血,然後又被捅了兩刀。
其他老頭子的表情也越發凝重。
“沒有咒力,這群影子竟然能使出和我們一樣的術式。”
這個發現讓他們驚駭不已。
更可怕的是,他們在熟練掌握自己術式的同時也清楚了解自己的弱點。這群影子不會受傷就算了,竟然沒有任何消耗。
“該死,禅院美枝,快停下你的異能力,你是想讓我們死在這嗎。”
禅院大長老按着傷口氣喘籲籲,對着她吼道。
頭好痛,好痛。就像無數細小的針紮進大腦,禅院美枝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這股疼痛就更加明顯,她捂住腦袋:“吵死了,讓他們閉嘴。”
影子們收到命令,攻擊愈發淩厲,招招都往本體的命門上戳。
強烈的咒術波動和時不時響起的痛苦哀嚎讓站在障子門外面的侍者面色發白,一條手臂飛出來,落在侍者的木屐上,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足袋。
他們陷入了是進去幫忙還是逃離的抉擇中,不跑,進去也是送死的份,跑了,事後還活下來的禅院家的大人們會毫不猶豫宰了他們。
哒,哒,哒。
清脆的木屐聲,就像勾魂使者的搖鈴。
一下一下敲擊着所有人的心,終于有人承受不住壓力,撒腿往外跑,不過很快,從他的影子裡伸出一對漆黑的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腿,那人猝不及防的摔倒,痛苦的蜷縮身體。
“啊。”
這讓原本想要逃走的其他侍者僵硬不動,面色愈發蒼白,他們低着頭。
随着一串咳嗽聲,素白的和服下擺出現在他們眼前,又很快離開,走向長廊。
木屐突然停下,他們的心重重一跳,隻聽見冷淡沙啞的聲音:“帶我回房間。”
禅院美枝随手指了人,是這裡面唯一的女性。
禅院绫子微微擡頭,對上了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怯懦與溫柔從那退去,隻剩下深沉的漠然。
“是。”
她再次低下頭,像往常一樣,帶大小姐前往她的房間。
禅院绫子經受過專門的訓練,踩着木屐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迅捷又不失優雅,但從緊繃的脖頸仍然可以看出她的緊張。
沒有煩人的聲音,美枝覺得那種想讓人死掉的頭疼消減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