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绫子當然不想死,即使生活在禅院這樣糟糕的家族,她也不想死。
母親和妹妹的臉浮現在眼前,禅院绫子閉了閉眼,做下決定,她放下匕首,看向美枝。
女人的下半張臉藏在陰影裡,隻能看到那雙冷淡幽深的眼睛。
“我願意效忠你,美枝大人。”
她行了一個大禮。
“我願意賭上我的一切,隻要你幫我将母親和妹妹送走,并讓禅院修一付出代價。”
禅院美枝微微勾唇:“好。”
她又說:“出去吧,這一次别再進來了。”
她的話語中帶着淡淡揶揄。禅院绫子難得有些羞赧,她輕手輕腳退出,将寂靜還給自己新認的上司。
禅院美枝雙手放在小腹,閉上眼睛。
地闆上的黑影越來越大,她的身體漸漸陷進去,就像沉入黑色的潭水,直到完全消失,和室裡空空蕩蕩,如果不是被子上的褶皺,很難想象幾秒鐘之前這裡躺着一個人。
禅院绫子合上障子門,轉身就對上了一張模糊的臉,她吓了一跳。
去準備食物。
她的影子無聲開口,然後迅速回到了她的腳下。
禅院绫子盯着正常的影子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幾片櫻花飄落在上面。
太陽漸漸西斜,欄杆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和室裡,女人的身體從幽影裡出現,禅院美枝睜開眼睛,她起身,摸上綁着繃帶的脖頸,那裡已經沒那麼疼了。
“美枝大人,你醒了嗎?”禅院绫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進來吧。”她的聲音不再沙啞,聲線溫和。
禅院绫子端着食案,無聲進入,她将東西放在靠窗的茶幾上,那裡有食物和藥物。
“需要我先為您換藥嗎?”
先前的繃帶被血漬浸滿發硬了,隔着難受。
禅院美枝點頭。
禅院绫子細緻地解開繃帶,揭開醫療紗布的那一刻她的手指頓住,原本猙獰的傷口隻剩下一條細長的粉色線,想來再過不久,就能徹底複原。
她并未看太久,手法輕柔地上藥,最後纏繞上幹淨的繃帶。
她退後:“好了,美枝大人。”
黑影封住大門,和室内一片狼籍,隻還剩幾個能喘氣的老頭子,他們狀态都很差,氣若遊絲,大長老舉起一直滲血的手臂,對着禅院直毘人說:“聯系禅院直哉,讓他帶炳的人回來。消滅禅院美枝。”
禅院直毘人拿着喝完的酒壺,和其他人的狼狽不同,他是裡邊唯一一個軀體完整的存在,對于大長老的話他有自己的想法。
“美枝覺醒了異能力,他們打不過她。那是超越者,站在衆多異能力者頂端的超越者。”
“我們得改變對她的态度了,各位,不能讓禅院甚爾的事再次上演,禅院家不該再流失一位強者。”
“可那個該死的丫頭是個無咒力者。”守舊的族老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還是個女人。”
有人提出了不一樣的看法:“女人不好嗎,聽說那些異能力者能将異能力傳給他們的子嗣,隻要哄着禅院美枝生下孩子,這份強大的力量也将歸于禅院。”
他說得沒錯,這确實是個好主意。
禅院直毘人沒有他們那樣樂觀,從禅院美枝今天的表現來看,她就不是個會被願意被人算計的主。
木屐聲由遠及近,封住門的黑影散去,刺目的陽光照進來,讓所有人眯起眼睛。
禅院美枝出現在門口,她換了一身新的振袖和服,發髻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動作搖晃,她拍掌微笑。
“完美的設想,諸位。”
“不過很抱歉,鄙人對此不認同。”
剛剛提出建議的中年男人被影子拖出來。
禅院绫子讓侍者搬來一張椅子,美枝從容落座,衣袖垂落。
“把這位修七叔父,扔進喂養室,我想等他出來的時候就會懂得尊重侄女。”
腳下的影子開始沸騰,修七發現許多雙手将它往下拽。
很快他就消失在原地。
禅院直毘人說:“老夫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美枝,你不用嫁給烏丸蓮耶。我保證你會在禅院獲得新的待遇,一切就到此為止。”
美枝微微擡頭:“到此為止?事情還沒有結束,直毘人兄長。”
這個兄長說的頗為玩味,透露着輕微的諷刺。
“其他叔伯還沒得到教訓,要是放他們一馬,讓修七叔父如何想。”
“剛才附和的人說了多少個字,就打斷他們多少根肋骨。”
禅院美枝聲音溫和,所說的話卻讓人膽寒。
那種強橫的姿态打碎了所有人的癡心妄想。
他們意識到,那個柔弱可欺的禅院美枝已經成為過去,現在坐在這裡的是能夠決定他們生死的強者。
“你還在等什麼,直毘人,難道讓這個丫頭片子踩在我們的腦袋上嗎。”大長老吼道。
禅院直毘人消失在原地,他對着美枝發動了術式。”
“投射咒法。”
禅院美枝不慌不忙,微笑地眨了眨眼睛,椅子上的人變成了她的影子,她自己則從大長老的影子裡出現。
木屐落地,發出悶重的聲響。
禅院美枝撫平和服衣袖的褶皺,饒有興趣地注視着禅院直毘人的困獸之鬥。
和自己對戰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對禅院直毘人來說,那不是一件輕松的事,與他朝夕相伴的影子,比他的枕邊人還要熟悉他,他的弱點,他的破綻。
對方也會使用投射咒法,這樣他必須高度集中精神,才不會落敗。
兩人的對決相當激烈,禅院美枝卻沒什麼耐心了,一個又一個影武士出現,加入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