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宿傩下來的時候沒有看見虎杖悠仁。
她愣了一下,緊接着在客廳安靜的呼吸中,發現了單人沙發上那一堆隆起的抱枕堆,裡面藏着某個想找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的家夥。
虎杖宿傩一樂,毫不猶豫的掀開抱枕,準備撈出還沒完全社死但先一步快把自己悶死的笨蛋,而虎杖悠仁感受到了光亮,瑟縮了一下後就一個勁往後縮,恨不得将整個人塞進沙發縫中,最後幹脆頭埋在手臂和沙發中,像隻鴕鳥一樣用屁股對着他敬愛的姐姐。
虎杖宿傩見慣了這家夥對自己死纏爛打嬉皮笑臉的粘人模樣,還是頭一回被這樣“冷漠”對待,不由感到新奇,忍不住伸出手去戳這家夥的屁股,被戳戳的屁股□□彈彈,扭了扭表達不滿,但愣是沒有吭一聲。
“怎麼,好意思說卻不好意思給我聽到?”
虎杖悠仁的耳朵再次赤紅了起來,趴在沙發上的整個人又變扁了一個度,恨不得能立刻覺醒什麼能憑空消失的術式,逃離着令人窒息的場景。
所以說姐姐為什麼會這麼早回來啊!!她平常去圖書館不都一去一下午的嗎?!
他在心中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虎杖悠仁不介意向任何人袒露他對虎杖宿傩的維護,也不介意讓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他姐天下第一好,但唯獨沒打算讓虎杖宿傩知道他對她的保護欲,因為那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畢竟虎杖宿傩比他強多了,不管在哪一個方面,他都是依賴的那個人。
所以才不願意被知道啊!肯定會被嘲笑的,虎杖悠仁吸吸鼻子,再度縮了縮身體,恨不得時間能夠回流。
倒是虎杖宿傩完全不能理解虎杖悠仁突如其來的羞恥心,坐在沙發扶手上順手翻起禅院甚爾帶來的資料,上面滿滿的都是她曾經的罪證。
紙張翻頁的聲音逐漸吸引了虎杖悠仁的注意力,這個藏入洞中的小動物有着過于充沛的好奇心,而外面獵食者顯然知曉他這份特點,故意發出的聲響引誘洞穴裡的家夥再次悄悄探出腦袋。
虎杖宿傩記得白紙上控訴的所有事情,但那些曾經由血流成河天地翻轉構建的動蕩如今卻成了手上輕飄飄的黑色字符,已然無法勾勒起經曆者的任何回憶,她面容舒緩,自然的像是再看他人經曆過的故事。
直到旁邊伸過來一隻小手,從她手上扯走了資料。
虎杖宿傩也沒死抓,松開手任由虎杖悠仁拿走資料,還不忘繼續嘲弄對方:“怎麼,不繼續裝死了?”
然後得到了虎杖悠仁的瞪視。
……這家夥情緒轉變的速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還是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是這副德行?身體年齡也才四歲的虎杖宿傩小朋友這樣想到。
“你都不喜歡,為什麼還要看?”虎杖悠仁手上那疊讨厭的資料塞到了桌子的中央,最後甚至撲騰上去将東西再度往裡推了推。
虎杖宿傩不打算提醒他如果她真的想拿不需要這麼麻煩,雙腿一盤手撐着腦袋,等着這家夥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虎杖悠仁則不付宿傩所望,突破了社死的限制,亦或者姐姐的事情比自己的社死更加重要,他忘記了剛才縮頭烏龜躲避人的行徑,主動爬上沙發湊到虎杖宿傩的身邊,毫不猶豫的頂開宿傩撐着腦袋的手,将頭塞到她的懷中使勁蹭着對方的肚子。
虎杖宿傩俯視着在自己肚子上試圖使用螺旋鑽頭的腦袋,随後伸出手一把揪住對方肥嘟嘟的腮幫肉,“好好說話,不要撒嬌。”
雙子對視,琥珀的瞳仁裡倒影上猩紅的色彩,而映照的血池也掉入了一塊陽光的寶石。
一模一樣的面容融化着彼此之間的距離,即使性格截然不同,即使思想迥然相異,可世界認證為一人的靈魂們不會也不該有任何的隔閡。
虎杖悠仁仍然害羞,虎杖悠仁仍然害怕,他的眼眶又開始變得濕潤,似乎心已經開始委屈到哭泣,但他仍然選擇了直面自己的恐慌。
“宿傩會再次變成詛咒之王嗎?”
虎杖宿傩沒有回答。
因為她也不确定,現在的世界命運不止一個,盡管聽名柯命運的意思是大家都在擺爛,也不會随意去幹涉其他世界的劇情任務,但她的身份特殊,難免會有意外。
虎杖宿傩從不否認自己的任性,也不打算委曲求全,她确實對鹹魚懶散的生活充滿向往,也樂意去維持這份甯靜,但這不代表她對曾經的血腥有什麼愧疚心理。
虎杖悠仁從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垂下眼睑,像是要哭,但卻沒有哭。
“我不會讓姐姐重新變成詛咒之王的。“
他抓着虎杖宿傩的手,将臉徹底貼在對方的掌心當中,明明在姿态上是被掌控的那方,可那雙素來柔軟的眼中卻透露出異樣的執拗。
“我會提前把壞人都打倒,把所有想讓宿傩變成詛咒之王的人都清除出姐姐的世界,讓姐姐的世界裡永遠隻有好吃的和好玩的,快快樂樂的度過過一輩子。”
這是誓約,是束縛,同樣也是最濃烈的詛咒。
虎杖宿傩噗嗤一下笑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曾經的詛咒之王注視着眼前的小獸,愉快的提醒仍然無所察覺,不知道自己許下了怎樣僭越,不知天高地厚詛咒的幼崽,“這是在圈養啊,悠仁。”
清除所有針對虎杖宿傩的敵意,妄圖打造一面圍牆去阻攔所有壞人,但同時也是在隔離了虎杖宿傩對世界的聯系,将圍牆裡面變成了一個所謂安全的精緻鳥籠一樣。
如果換一個人,換任何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言論,他的靈魂都都會在這番話脫出口的一瞬被虎杖宿傩焚燒殆盡,但說出這番話的人卻是虎杖悠仁,是這個世界中未曾存在過的容器,是将詛咒之王從不存在的未來中帶出來的,屬于虎杖宿傩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