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洄一隻手拿手機,一隻手無力垂在身側,心涼了半截:“容錦,你也被我爸收買了?”
徐容錦耐心和她解釋,“孟洄,你真的病了,你還沒意識到嗎?你帶你媽媽來教室上課,不是你在照顧她,而是她為了看護你才和你來教室的。同學被吓到是因為你病情發作,不是因為你媽媽,你能明白嗎?”
“算了,連你也不相信我,我還能說什麼。”孟洄挂斷電話,仿佛是被巨浪推到了無垠岸邊,孤立無援。
恍惚覺得這個世界格外喧嚣,她躺到床上,聞着滿屋子的熏香,迷迷糊糊睡過去。
*
大乾宣樂六年,冀州大旱荒年已久,五谷不登,餓殍遍野。
禅房内土牆斑駁,窗紙半零不落。
孟洄躺在土炕上,身上洗得發舊的青灰道袍皺巴巴。
“孟洄,未時都過了你還睡,祖師娘在罵人呢!”淩霄拍着木門大喊。
孟洄被驚醒,舉目四望後迅速定下心,原來是又穿越到第二世界大乾王朝了。
她對這裡并不陌生,來回在兩個世界穿梭已有半年時間,基本能夠适應。
“來了!”孟洄攜溜起鏽迹斑斑的青銅背手劍,穿上圓口鞋跑出去。
淩霄師兄站在門口,臉頰凹陷,下巴尖似山羊,身形骨瘦如柴,乍一眼瞅視過去和檐下的松木門柱别無二緻。
看到孟洄出來,淩霄目光閃過異樣,聲音尖銳沙啞呵斥她:“祖師娘說了多少次,午間不得歇晌,你還天天睡覺,爛泥扶不上牆!”
“與你無關。”孟洄嘀咕了一句,順着青磚平道向前走。
溫鶴觀是冀州蘆雲縣唯一一處觀廟,承擔着蘆雲縣所有除邪和祭祀任務。
觀長是名女道——玉虛子,年歲四十往上,觀内門徒弟子都叫她祖師娘。
青磚平道端直鋪到前院的三清殿,磚是蘆雲縣本地的糙磚,寒酸得很,磚縫歪斜對不上,磚面裂得五花八門。
整個道觀不過是一處破瓦寒窯,一個窮酸師傅帶着一幫窮酸弟子,裝模作樣苟且度日。
孟洄行至三清殿前,玉虛子手持拂塵站在台階上,道袍髒得沒法看,不知在丹房悶了多久,渾身散着被硫磺和朱砂腌入味的臭雞蛋味。
孟洄的到來讓衆多弟子皺眉紛紛避讓。
這位師妹總是神神叨叨,說自己會穿越,說些大家聽不懂的話。
祖師娘給她把脈後,說她是被邪祟上身了,傷了腦子,神智再難清明。
“祖師娘。”孟洄在玉虛子面前拱手作揖,解釋道,“弟子不是有意來遲,隻是方才我又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一時醒不過來,這才耽誤了時辰。”
玉虛子瞳眸淩厲斜睨她,冷聲道:“穿越?你倒是會遣詞造句。你那是鬼上身,少扯這些有的沒的。”
孟洄有些委屈,不再辯解,乖乖站進隊伍中。
“先進殿内擲杯茭,祖神同意了再下山。”玉虛子轉身進入三清殿。
“下山幹什麼啊?”孟洄小聲問一旁的清玄師姐。
清玄道:“聽說縣外烏羅村的河裡出現了邪祟,名為燭九陰。祖師娘說,冀州連年大旱鬧饑荒就是燭九陰鬧的,抓了它回來祭神,興許旱災便能消。”
“哦。”
二十來名弟子圍成半圓,跪在玉虛子旁邊,看到她擲杯茭。
孟洄看不太懂這套流程,隻知道這是用來占蔔的道教秘術,要擲出聖杯才能獲得神像保佑。
她梗着脖子四處環顧,供台上的銅制神像因時間久遠,銅面被擦拭過多次而表面光滑,光可鑒人。
孟洄透過神像銅面的反光,隐約看到自己頭上肩上盤踞着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她驚站起慌忙往背後拍打。
衆人不自覺朝後退開,盡可能遠離她。
玉虛子擲杯茭的程序被打亂,惡狠盯她:“你在幹什麼!”
“我頭上有東西!”孟洄不停拍打颠跳,她已經摸到了那團蠕動的東西,黏糊糊的觸須順着她的脖子往下鑽,“祖師娘,救我,這什麼東西啊!”
衆弟子低頭不敢言語,神色複雜。
“你身上有什麼?”玉虛子起身問。
“我不知道,好大一團,你快幫我!”孟洄後脊發冷,渾身抖索如同篩糠,肩上那團東西壓得她站不住,不得已趴在地上,“祖師娘,有邪祟,你快幫我!”
“你又在鬧什麼,哪裡來的邪祟,我怎麼沒看到?”
孟洄手往後抄,分明摸到了黏糊而具有肉感的觸須,“就在這裡,祖師娘,我抓住了,你快把劍給我!”
“沒有邪祟,你又在發病了。”
“有,就在我背上。”孟洄痛苦叫喊,惶恐的呻喚不斷從喉嚨湧出。
玉虛子扯起一旁的清玄,厲聲問:“清玄,你看到邪祟了嗎?”
清玄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擡:“祖師娘,我......我沒看到。”
玉虛子再次以同樣粗暴的力度扯起另一個弟子:“淩霄,你看到邪祟了嗎?”
“回祖師娘,弟子沒有看到。”
形容枯槁的淩霄嘴角露出獰笑,笑容和内心本能的恐懼混雜,使得他線條崎岖的臉型愈發猙獰。